《批魂》
第34节

作者: 批魂牛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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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7-13 20:24:00
  第二十六章 沂蒙老屋
  吉普车在省道上疾驰,约摸过了大半天,正是日头烈的时候。
  那时候已经是端午节,算起来也是夏天了。吉普车的引擎轰鸣声震天响,车里闷闷的,一上午过去,浑身冒汗。
  胖叔满脸汗珠,时不时地摸两把。我在后面的车座上时醒时睡,也不知道怎么,只要是出远门,我定然会一身倦意。
  下午的时候,车拐了个弯,从省道转向了一条土路。这条路盘在山上,坑坑洼洼,像是刚下过雨的样子,轮子底下不时溅出一道道泥浆子水花来。
  也不知道围着山转了多久,我只觉得自己随着车子晃来晃去,方向东西南北轮换了好几遍。过了好几个时辰,才感到车子猛然一顿,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
  张学云拉开车门跳下去,敲了敲后车窗。我爬起身来,脑袋迷迷噔噔的,开门下车,迎面一股清新的雨后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顿时精神了许多,这才转头朝四周仔细瞧看去。眼前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虽然不高,但也郁郁葱葱,像一条俯卧着的巨龙,盘踞在天地之下。
  而我站的地方,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坡,坡的下面有个崖头,有条小路顺着崖头往下去,一直蜿蜒到挺远的地方,尽头却是一排一排的房子。
  胖叔伸了个懒腰,见我一直站在那儿不动,问道:“咋,看入迷了?”

  我嘻嘻一笑,说:“胖叔,这啥地方?”
2012-7-13 20:24:00
  胖叔从地上揪了根草,扔到嘴里咬着,道:“这地方啊,这地方可有名了,知道抗日战争不?”
  我点点头,看那根草在他嘴上一跳一跳的。
  “呐,这一片,就是抗日战争时候八路军的地盘,想当年,鬼子扫荡,我军严防死守,就在这山上给小鬼子一顿痛击!”胖叔来了兴致,两手比划着说,“就在这沂山蒙水间,那可是推着小车支援前线,不是有那么首歌唱的好吗?‘人人都说哎,沂蒙山好哦嗷嗷,沂蒙那个……’”
  胖叔脖子粗,嗓门大,歌唱的也不在调上,跟过年时候村里杀年猪的嚎叫有的一拼。
  张学云实在看不下去了,朝胖叔的腿上踢了一脚,道:“荒郊野外的,嚎什么嚎,也不怕惊了鬼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胖叔声音一转,“哎哟”一声,道:“哎我说张学云,牛北正是学知识的时候,我这给他上历史教育课呢,咱得对人家孩子负责,你指望他以后跟你一样,一辈子绑在这儿?你师父他……”

  话刚到这儿,就见胖叔忙把嘴巴一闭,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张学云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胖叔撇了撇嘴,跟没事儿似的,绕到车门旁,拿出摇把子来,甩开了胳膊又开始发动车。
  吉普车的轰鸣又响了起来。
  我走到张学云旁边,问他:“学云叔,咱去哪儿?”
2012-7-13 20:25:00

  张学云眼睛眨巴两下,指了指前面的村子,道:“去村子里,以后咱住那儿。”
  “那他呢?”我指了指胖叔。
  “他有事要去办。”
  张学云淡淡地说着,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表情。说着,便往山坡下面走去。
  胖叔拉开车门,上了车,朝我喊了一句:“哎,牛北,小心别跟他学坏了,张学云这个王八蛋,心眼毒着呢。”
  说完,一脚油门,吉普车“轰”的一声窜了出去,顺着来路开去了。

  我站在那里一直目送到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回过神来,眼看张学云已经走出老远,也没停下来等等我。
  眼前的村子,虽然不大,但屋瓦整齐,路宽明朗,倒也不算破落。
  张学云在村子口的路边等着我,手里头掐了一支烟,缓缓地抽着。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抽烟。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他眯缝着眼,问我道。
  “啊?”我四下望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要是让你在这里待一辈子,你干不干?”
  我摇摇头:“不干。”
  张学云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捻了几下,说:“走吧。”
2012-7-13 20:25:00

  跟着他穿过村子,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又向旁边的一条胡同拐去。胡同很窄很深,地上铺着各种形状的石板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姥姥家门前的那条巷子。
  顺着胡同往里走,快到尽头,这才见他停下来,面前却是一栋青瓦老屋子。灰色的木头院门上镶着两个狮头门环,屋脊飞檐,看得出真有些个年头。
  张学云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来,打开门锁,领我进去。
  院子不大,但很干净,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

  进了里屋,张学云把外套脱下来,我这才看见他里面依旧穿着那身黑缎子长褂,只不过腰上宽松肥大,没系红绸腰带。
  他伸手往后腰一摸,手里便多了杆两尺长的秤杆,那天晚上在凤凰腿的梁架子上,张学云就是拿着这杆秤称的坟土。我虽然不知道他那么做的意图,但也知道,但凡能从他这等人手中走把式的物什,都不是普通货色,就像瘸书的那半方鸡血石印。
  那晚提心吊胆,根本没顾得上细看,眼下仔细瞧去,才发现这秤杆通体金黄,上面刻着几条长长的准线,定盘星的位置却是一个小圆孔,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张学云把秤杆和秤砣挂在正屋门后的撅子上,又开始脱褂子,刚解开俩扣,一股冲鼻的酸臭就弥漫开来。
  我赶紧捂着鼻子,伸手在面前扇乎两下。他却跟没事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褂子揭下来,捏住袖子轻轻一抖,“吧嗒”两声脆响,两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应声掉在了地上。

2012-7-13 20:27:00
  张学云皱了皱眉头,蹲下身子去把虫子捏起来,鼻子里“嗯哼”一声,显然有些诧异。
  “学云叔,你衣服里咋有土鳖?”我凑过脑袋去,盯着他手里的虫子看,问道。
  “这可不是土鳖,这比土鳖可要命多了。”
  张学云去院子里找了个瓦罐,把两只虫子扔了进去,又把罐子递给我说:“好生看着,可别养死了。”
  我低头朝罐子里瞅,那两只黑虫子一前一后地在罐子底儿兜圈子,刷刷作响。我越看越像小时候挖土埋坑儿常见的土鳖,但又不太一样,罐子里这俩个头明显小了一圈,颜色也更黑一些。
  不过就算不是土鳖也无所谓,山里孩子从落生开始就跟蛇草鱼虫打交道,经常东屋窜了西屋窜,抠墙缝逮虫子玩那是常有的事。这俩虫子正好也算跟我做个伴儿。
  张学云把黑绸褂子卷起来,往胳肢窝里一夹,便嘱咐我:“我去冲个凉,你待屋里那也别去,有事就到村东头的塘子里喊我。”
  我手里捧着罐子正看得起劲,也顾不上答他话,只点了点头,张学云看了我两眼,便出去了。
2012-7-13 20:27:00
  书中常言:花开两朵,再表一支。
  话说张学云带我来在了沂水蒙山的一个莫不知名的小山村子里,这里虽不是高山峻岭,但也山连葱郁,那里有张学云的一栋老屋。
  要说这屋子,倒是跟瘸书的家很像,只不过里屋要亮堂的多大得多。
  要细算一下,这栋屋子倒算是个大通阁,也就是除了最边上的灶间突出一块,其余的几间房子都互相串联,门全打开一眼能从东望到西。
  张学云住的是当间这间,左右各有两间小些的侧耳房,只不过靠西头的那间屋门紧锁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炕上铺着竹凉席,伸手一抹凉凉滑滑,这倒也跟瘸书家的很像,也难怪他说跟瘸书是老相识。
  我爬上炕,把瓦罐放在窗台上,这就翻了个身子,在炕上打了几个懒滚。
  因为以前也跟瘸书出过门,虽然野鸡岭离我老家并没太远,但总算是见了点世面,所以这回跟着张学云出来,离家千里,心里倒也没什么不自在。
  就像老人家常说,野孩子被摔打惯了,名贱命长,搁哪儿都能活。
  躺炕上逗了会儿虫子,就觉得无趣,正这时候,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吱吱呀呀地胡琴声。
  我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倒是来了兴趣。
  这老屋的院墙矮,窗台倒是高了不少,踩在上面,正好能看见隔壁的院子。

  我把着半扇窗框,半边身子探出去,就见隔壁院子里坐了一个老头,眯缝着眼,正拉弓上弦地挥着胳膊,整个身子随着琴弓晃来晃去。
2012-7-13 20:27:00
  老头嘴上哼哼唧唧唱的半天,我也没听出个幺二三来。这会儿正巧张学云打外面洗澡回来,见我吊在窗框上,张口就喝道:“你个小兔崽子,皮紧了?”
  我正入神儿,这一声把我吓了个激灵,手上一松,扑通一声朝地上栽了下去。
  “该!”张学云走过来瞅了我一眼,说道。
  我强忍着脑袋上的剧痛,爬起身来,跟他回了屋子。张学云浑身湿答答的带着一股凉气儿,换了身褂子,见我浑身浮土,又从衣橱里翻了翻,找了件小一号的黑褂子扔给我。
  “学云叔,那屋的老头是谁?他还会拉胡琴呢。”我抱着褂子,问他。

  张学云一脸不耐烦,随口道:“一个瞎子。”
  “哦。”
  我讨了个没趣,却又听他说:“你要是喜欢,过去听听也无妨。只是……算了,记得别乱跑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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