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20 07:16:19
三个人伫立了好一晌,无语间,客厅中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渐渐地都让人感觉有点窒息。老妇人或是因为年龄的缘故,愈发承受不住这种压抑,就恍然大悟般地道:“噢~,我都差点忘了为啥到这里来了……小李说遗嘱就在你房间的电脑桌抽屉里。”
象是沉陷在迷离状态中的苏衣被她唤醒了,仄了头看她,犹如在说:那就去看看吧。老妇人也象是读懂了苏衣的无声的话,便扭身往苏衣原来的房间走,苏衣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就一道进了那边的一个房间。
我先是站在原地,瞧着她俩走进房间,这才放松了自己,也走动起来。在客厅中转了半圈,我又在茶几前停住,仰起头来,细观沙发后面的墙上的一幅很大的照片。这是苏衣和老公的结婚照。相片中的苏衣在洁白的婚纱掩映下,愈发标致;而那个汉子也因刻意修饰,竟遮去了他与生俱来的狂野,在满心喜悦地守着新娘时,变得俊朗了。这倒很出我的意料之外,我原想着在苏衣走后,他肯定会把这幅结婚照拿下来,愤然砸毁镜框后,更将里面的相片撕碎,或者干脆烧掉了。没想到他却依旧保留着它,甚至依旧悬挂在原处,若是不知内情的人来了,仅仅看这客厅,还会以为他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中的男主人,根本就想不到他已成了鳏夫。
我在吃惊中,久久端详着这幅结婚照,终于,我懂得了这个暴戾的男人的一颗真挚的心,它令我不由得想到从前总觉得有些夸张的那个成语:“海枯石烂”――他一生的喜怒哀乐,早在他和苏衣结成伉俪的那一天,就已铸定了,从此再也无法改易。
我被感动了,更感到深深的悔意。
就这样,我抬头凝望着照片,自己也不能确定倒底站了多久;总归时间很长了,且时间愈久,我心里愈是乱作一团。正在我都不晓得该怎样理清心头的各种滋味的时候,却听到那边的房间里有人哭了。因为是嘤嘤的低泣,而楼外面的鞭炮的炸响又渐渐盛了,虽还谈不上密集,也连续不断,就干扰了我的听觉,让我很难由那么弱的声音来判别是谁在哭。也不光是由于好奇,更主要的恐怕还是心底的忐忑,就象有股无形的力量,驱使我走了过去。当我立在了房间门上,才看清楚了,是苏衣――她站在房间深处,背对着房门,也就背对了老妇人,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垂了头在哭。本来她还是低声地泣着,似乎克制着自己,大约是耳闻我的脚步响,知道我就站在房间门口,听到了,也看到了,便象是不必再忌讳什么,这才放纵地大哭起来。
她的痛哭震荡着我,让我的胸腔变成了一面鼓,为她的悲泣所敲打,仿佛浑身都快要散架了。我便不由自主地又进了房间,往她跟前走去,想将她抱入怀中,好抚慰她;但我走到老妇人身边时,却停了下来。因为,我突然间想到了:这算什么呢?在这失子的母亲面前,搂住仍是把她叫妈的原先的儿媳妇――这是做给她看的么?--我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就立在那里,与老妇人肩并肩地凝视着苏衣的不停抽搐的背影。又过了一会儿,大概老妇人实在于心不忍了,见我虽是走了进来,却在她身旁驻足,也约略明白我是不愿在她眼前和苏衣显得亲密,就走了过去,将苏衣抱在了怀里。
只听苏衣用了哭音叫道:“妈。”一边泣着,一边使劲地摇头,仿佛想把痛彻心扉的哀凄甩掉。
而老妇人是侧面向了我的,因此,我能够清晰地觑着她的半边脸庞,这就让我瞧见了这刚毅的妇人倒底也落下了眼泪。
苏衣又说话了:“对不起……妈,对不起……对不起了,妈……。”但她由于过度悲戚,已说不出象样的话来,只是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苏衣的抱谦的哭诉,令老妇人也无法再支撑起自己的坚强,她也皱紧双眉摇起头来了,脸上则老泪纵横。然而她顾不得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却伸手抚摸着苏衣的头,安慰道:“不怪你,小衣,不怪你……妈不怪你。”她也不能说出整句的话,也只重复着。
外头的鞭炮繁响既便隔了紧闭着的窗户,也清晰地传了进来,充斥了这所房子的各个角落,成了这一哀凄场景的奇异的基调。仿佛由旧历新年的祥和喜庆的底色上,两个悲伤的女人,竟是这和煦之间兀然迸放的黑暗的花朵,并且,越是因为那喜庆的底色,那祥和的基调,她们的痛楚也就越鲜明,几乎能够镌刻在旁观者的眼睛里,更使面对如此情景的我,感到心都被撕裂般的疼,觉得自己实在是罪孽沉重。
我再也不忍看下去了,逃遁般地扭头望向窗户。可这一转眼,我却发现了放置在窗户旁边的电脑桌上,赫然撂着一张纸。由于那么宽阔的桌面上除了显示器,再没有别的东西,所以,于久未擦拭的一层灰尘间,这张纸真是十分醒目,也令我脑子里闪电般一亮,想道:“这就是遗嘱了。”才起了念头,我倒不自禁地已走了过去。果然,我走到桌前,拿起纸来,便看清楚了这的确是一份遗嘱,只是很简单,仅有一行字:房子给苏衣;存款分成两份,苏衣和我父母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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