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岳奇航——如果够自信,夜半孤灯时打开这书》
第4节作者:
寒江孤舟一 日期:2013-03-28 12:24:00
8
她转过头来,瞟那房门,暗忖着它被推进来的那刻,那种抑制不住尖叫的悸动,阵阵涌漫上胸口。
今夜,它会进门吗?会戕害其中的哪一个?
风不断地从窗纸破口处呼哧哧灌进。
吕冯氏尽量抑压住胸口的狂跳,调匀缭乱的呼吸,细听暗中的响动。从原本润物无声的细雨中听出清晰的飒飒声,其间有草虫在鼓臊,蛤蟆在泥水里弹跳溅出水花,夜空里飞蛾被蝙蝠咬住的翅拍…;而右床的陈黄氏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完全像死了一般。可只要到了早上,她总会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吃下一些东西,躺下又睡,她是不看这个修罗世界的,此时她睡得更深了;入睡的柳氏发出一种轻而均匀的呼吸声,就像她平和内敛的脾性,这呼吸声使吕冯氏感到亲切。
念佛之人,还真是坦荡…听着听着,不禁想:或许,今天夜里,那声音不会来了?
稍后,她从这万籁声中听出,杂役是睡在僧舍后面的厢房里的,而这几十个房间的大僧舍,就剩下这个房间的三个人了,楼下一片死寂。
早死绝了吧…冯氏听着,背脊发凉了。
屋檐上的落水声始终滴滴答答着,黑暗中,骤然响起小鼠被梁蛇追急的吱吱叫,使得冯氏一下揪了心。梁上的追逐消停了后,气氛却凝重起来,似乎滴水声都慢了。稍后,掺杂在雨声中模糊却在冯氏耳中异常清晰的——“咚…”,从黑暗处传了来。
它终究来了。
冯氏头皮一阵发紧,爬起床跳出窗外的冲动在她体内狂窜,四肢却麻木不堪,又转头想叫醒柳氏,可张开口,却发出一串“咦…呀阿…唔呃…”的短音,像个哑巴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连夜的极度惊恐似乎让她中风了。那脚步声越来越迫近,随之而来的恐惧像个石磨盘牢牢地把吕冯氏按压在枕头上,一动也不敢动,再也不敢叫唤,听天由命了。
果然,脚步到了吕冯氏这个房间门口,停下了。
无声无息。
“咔嗒,吱嘎嘎……”,门缓慢地被打开,吕冯氏心口上似乎有无数尖针在刺。
周遭突然冷下,渗人的冰寒瞬间弥漫了房间,吕冯氏不由一个激灵。她咬紧牙捏紧拳闭紧眼硬挺着。
慌乱之中又不小心偷瞥了半眼。
门口,立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臂部扶在门把上。
这一瞥,吕冯氏像被紧压在沸锅上煎熬的肉皮,冷汗如熬出的油脂般迸射。
吕冯氏胸口一震,赶紧闭紧了眼。
“咚…”
那个东西迈了进来。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到了柳氏和吕冯氏两床的中间,又没了声息。一股腥潮阴冷的难闻味却裹了上来。
在选择戕害哪一个?
吕冯氏实在憋不住,强忍着恐惧,微微睁开眼角偷瞄了下,床前霍然立着一段硕大的下身,在地板上拖着一道长长的深色衣摆。它站得太近了。
她眼角再稍稍向上偷瞥,心下一沉。
昏暗中,它十分骇人地披着一大块褴褛而厚重的东西,破麻布般的斗蓬包盖了头部,像老太婆的模样,伴着股浓烈的阴潮怪味,直钻进鼻腔来。
颤巍巍地,它转向了第一张床的柳氏。
柳氏仰面躺着,依旧发出平缓匀称的呼吸声。这魇物头部慢慢倾向柳氏,似乎向着柳氏脸上吹气。稍后,柳氏似乎感觉到了,头动了动,迷迷糊糊地醒了,抬起头来看,刚好面对着魇物。
脸对脸。
柳氏全身猛弹了一下,她张嘴要叫,这魇物极快地用形状粗粝的双手按掐住她颈部,柳氏只来得极发出一丁点声音,便变成那种骇人的“咯咯…”声!这是惊厥、绝望的呐喊,被力巨大的外力扼住了,吕冯氏听到过多次了。
从床上一跃而起,把魇物从柳氏身上拉开的念头,吕冯氏不是没有,只是此刻身体似乎和她是分裂的。这恐惧,压住了她,使她在床上动弹不得。战栗中,她眼泪涌淌,只恨自己的胆怯无能。
更悚然的是,这魇物俯下头来,张大了黑洞洞的口吻罩住了柳氏的口鼻,压伏在上面使劲吮吸着什么。
柳氏竭力挣扎,可是身子被这并不高大的魇物死死按住,剧烈地反抗只变成轻微的抖动,只有脚后跟在床板上不时地“嘭嘭”踢着。
很快,连这声音也没了,“咯咯”声听不见了。柳氏不出声了,那魇物伏在她身上,一声不响。
一会儿,这黑影慢慢直起身躯,站在床边上打量了柳氏一会儿,然后它缓悠悠地转过身来,吕冯氏急忙紧闭了双眼。
那股独特的腥臊味扑鼻袭来,又像那种坏鸡蛋的气味,吕冯氏闻着快窒息了,她只有强咬着被子,一动不动。
日期:2013-03-29 13:53:00
9
这魇物一声不响的。
吕冯氏感觉,它似乎在嗅自己。她憋得欲癫欲狂,脑袋嗡嗡响着,就快昏晕之际,听到它窸窸窣窣地转过身去,“咚…”的脚步声踏起,似乎迈向门口。
“吱嘎嘎…”关上门,“咔嗒”插好门栓,“咚…咚…”一步步,不徐不疾,走远了。
冯氏感到头皮凉飕飕的,头发掉光了吧?她强忍着,也不敢转头看左床的柳氏半眼,一动不动地埋在被窝里,全身却越来越冷,浑身早被冷汗湿透,连被子都潮湿了。手中的铜镜还捏紧着,手骨几乎和铜柄合为一体,只是早忘了是干什么用的。
吕冯氏哆嗦着,一直僵挺到天亮,神智尚清,气若游丝。
吕冯氏战战兢兢睁开眼,抖抖索索地转头看向床左的柳氏,——柳氏盖着棉被平躺着,头却是翘着的,后脑勺没靠在枕头上,眼珠瞪得快滚出眶来,张着嘴露出那根灰白色的舌头,虽然神情激昂,却是了无一丝生气。
冯氏伏在床上痛泣起来,一阵剧烈的心绞痛,又让她呼吸艰难。
楼下杂役在喊号饭了,无人回应。过了会儿,几个杂役拎着麻袋上来了。
杂役收拾好柳氏的尸体后,从她的床上散发出强烈的臭气,床上有排泄物的渍斑。就在这臭气中,陈黄氏起身吃起馒头来了,她双眼木然,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似乎这一切和她无关,吃完就躺下了。
几个杂役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两个虚弱的妇人,那眼神,让冯氏恍然,他们早知道二楼这些人死得蹊跷,但死光了,不是可以尽快离开这个诡异之地了。去求他们网开一面,那真是白费劲。
一夜害一个,昨晚是柳氏,今晚就是自己,明晚轮到陈黄氏。
它一个也不会放过。
吕冯氏思忖着,与其这样的死,倒不如让哨卫杀死的好,冰冷的刀刃与那个魇物相比似乎更温暖些。她忽然明白了当初惨死的王氏,她一定是夜里察觉到了那魇物,明知逃不了,也要死在哨卫的刀下。
想从这里出去,只有从这个窗户爬出去,如果从窗户跌到一丈多高的地面摔死,也比活活吓死要好。
人的抉择都是趋利的,此刻的境地,趋利的,竟是死。这毫不荒谬。吕冯氏轻揉着腹部,眼泪如注。
妈对不住了…这个胎投得不好,和妈一起重新再投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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