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走近主卧那个窗户，窗纸上明黄色的烛火微颤。三手胡用指尖在窗上高丽纸轻挑了个小孔，里面尤凤儿比划着衣物正在兴上。
　　三手胡从兜里拿出一段手指长的黑色香条，退下香条头上的铜帽，把已点燃的香头伸进孔中，用嘴轻轻吹进窗。这迷香是从清波门一个专卖蒙汗药胡僧药的痞子那买的，说是明州来的海东日本货。也不知道灵不灵，三手胡心里忐忑。
　　点了约一寸香，只听见里面“嘭…”一声。
　　人倒了！三手胡心中暗喜。
　　推开门，那女子朝天倒在摆放铜镜的桌下。明知她一个时辰之内醒不了，三手胡还是走过去，蹲在那女子身边，“喂喂”唤了唤，又试着在她身上推两下。
　　嘿，这迷香往后要多备些…
　　之后，三手胡开始翻箱倒柜，搜索值钱之物了。翻了半天，只搜出稍许首饰，净是些不值钱的铜锡货。失望之余，又扫视了整个房间，忽然，他发现，床边上一个大木箱还没翻过。

　　木箱的四个角用紫铜皮包饰，甚是精美。他兴冲冲打开箱盖，里面只放了少许孩童穿的衣服，三手胡失望之极。他不知道冯氏所有的积蓄都拿去买房了，家里并无值钱之物。
　　又要老子大便了…
　　三手胡有些恼怒，他斜眼看床，酝酿便意。通常，三手胡入室没偷到什么，就在这户人家的床正中留下一大坨，用这赏赐，来谴责户主的无财。
　　却没任何便意。真恼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

　　那仰面横在地板上的女人，耳上倒是有一对细细的铜坠子，应该可以换俩个小钱。三手胡过去，捧起尤凤儿的头，将铜坠子从粉红色的耳垂上取下来，他看到这女子面容虽不是十分漂亮，皮肤却细滑，横在地上的身段凹凸有致。
　　三手胡呼吸急促起来。体内某处窜燎起的热流，瞬间蔓延了全身。
　　因为劣迹斑斑，四十来岁的他仍是个老光棍，此刻，三手胡不觉忘了盗财的目的，抱起毫无知觉的尤凤儿，转身捧到了吕冯氏的大床边，把软软的尤凤儿放平在棉被上，而后火急火燎地解起裤腰带来。
　　每次作案前，三手吴的裤腰带都系得特别牢，以求行动利落。
　　此时，倒是不便了。于是越解越急，越急越解不开，越解不开越急…
　　日期：2013-04-05 12:59:00
　　18　　
　　就快解开那个结时，三手胡一个激灵。
　　很轻微，他清清楚楚地听到：

　　“咚…”一声。
　　有人上楼梯！做贼多年，耳最贼。
　　这声，如同一大盆冷水，大冬天劈头盖脸泼在三手胡裸身上，刹那间他冲天的色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边暗骂女人害人，一边急急想着如何脱身。
　　这个房间并不大，床下是一块木头到底封住的，桌下门开了就会发现，屏风镂空的，挡不住视线，几乎无处可藏。
　　那“咚…”声虽不大，但后面伴有木板承重的吱吱响，感觉这上来的份量极不一般。迫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三手胡想冲出门跳窗也来不及了！
　　冷汗直冒之下，三手胡目光触到床边那只大木箱。
　　情急之下，他快速走到木箱边，打开箱盖，迅速爬进了大木箱里，瘦小的他躲在大箱内游刃有余。

　　刚合上箱盖，房门“吱呀呀——”缓缓推开，烛光一抖，房内忽然暗沉了。
　　三手胡头顶箱盖，偷偷地留了一丝缝隙，刚好能窥视。
　　他屏住鼻息，瞪大了眼。
　　门口，立着个黑黝黝的身影，深色的袍布覆盖了脚。而胸部以上，被箱盖遮挡住，看不清是谁，三手胡也不敢开大箱盖看，但能肯定地判断出——这决不是那老板娘吕冯氏。

　　“咚…”当这个下半身，用一种特别的，不像常人的姿势走进门，三手胡感到一股阴寒之气源源逼来，全身毛孔起了疙瘩。
　　还有股难闻的腥臭，像那种水里泡了很久的死牲口。
　　这黑黝黝的身影，一步步走向床铺。木床较低，在木箱里可以窃看到整个尤凤儿。她还是那个姿势，仰面躺在床上。
　　三手胡不禁为她担起心来——那黑乎乎的躯干，立在了尤凤儿前面，不动了。随后，三手胡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
　　那东西向床上的女子倾下身来，从三手胡的视线看去，箱盖上一个狰狞得夺人魂魄的老婆子头慢慢垂下来。

　　三手胡心脏像被骡子蹬了一蹄，他张大了嘴，下巴快脱臼了。
　　这…还是个人吗？
　　它伏在那女人身上，对着她身上的衣服嗅来嗅去，随后，又在她脸很近的距离左右打量，似乎在辨认什么。
　　邪乎的是，三手胡看到，中了迷香的女子竟然有了知觉，她头动了动。
　　她本不该醒来啊
　　尤凤儿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眼睛和那魇婆的脸对照着。
　　或许是中了迷香，她似乎对那鬼魅般的脸庞没甚反应。
　　待她挤了挤眼缓过神来，浑身一震，魇婆以极快的速度，用它那双树皮般粗粝的手臂掐住尤凤儿喉部，尤凤儿喉部发出一种不成音调的“咯咯”声，全身被那魇物压得死死，剧烈地挣扎变成了可怜可悲的抖动。

　　一会儿，那女子脚后跟“嘭嘭”踢了床架几脚，就没动静了，这魇婆仍定定地压在她身上，盯着她脸。
　　头皮发凉发痒，三手胡感到自己头发掉了，浑身血脉筋络像是凝固了，连眼皮也来不及合上，就看到了这幕，他实在后悔，也懊悔自己好偷不偷，跑到这户来行窃。此时只能一动也不敢动蹲着，只求这一切赶快过去。
　　似乎是确定了尤凤儿没了气，那魇婆慢慢立起身，粗手爪探入褴褛的黑袍，抓出一条浅色的破布来，嗅了嗅，把那破布丢到了那断气的女人身上。而后，这魇婆颤悠悠地转过身来，在这昏暗的房间打量着什么，或是嗅到了什么。
　　它没离开的意思。
　　三手胡浑身冒汗，他不禁闭紧了眼，暗祈，快走吧！走吧，求你了…

　　等他睁眼再看，箱盖缝隙前，那魇物不见了。
　　房间昏暗，只有绿豆大的一点烛光在抖颤。三手胡屏息，瞠目结舌地看着。
　　就这么走了？
　　三手胡稍许松懈，从他眼前箱盖缝隙的右边蓦地移来一团暗，一张树皮般斑驳的黑脸移到他鼻前，紧贴着箱盖盯他，嗅他。
　　那是一对多么毒辣的凶瞳…
　　三手胡骇得朝后一退，头顶猛撞在箱盖上，箱盖跳起，那黑糊糊的魇物就蹲在他面前，他急拉下箱盖，十指死死扣压住箱盖的内侧，浑身发颤发僵。

　　箱盖“咔吱…”响，它在外面掀箱盖。
　　纵是三手胡的指甲按得一个个掀翻起，也无济于事。箱盖被一种无可抵御的劲道掀了开来。
　　日期：2013-04-06 12:35:00
　　19　　三手胡举着指甲翻起的双手哆嗦着，指尖血水一滴滴抖落,顺着手腕淌进袖口。那掀起箱盖的力道让他明白，这个魇婆的力量是他反抗不了的。此刻，他在箱内低头蹲着，浑身筛糠，嗡嗡耳鸣，头脑一片发懵。
　　腥臭浓得像一道透明的墙，包裹上来凝固了他。面前的魇物完全主宰了他。三手胡正蹲着战栗，这魇物抬肩，从箱外伸进一条粗糙的，长满瘤状疙瘩的手臂，在箱底捣来捅去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