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岳奇航——如果够自信,夜半孤灯时打开这书》
第12节作者:
寒江孤舟一 它就隐在清波门某个暗处,这儿一刻也不能待了…
月朗星稀,从钱塘江六和塔下开始,经富春江,翌日下午,船行至百里外的桐庐,在桐君山对面的大码头停泊了。
码头的大台阶上,游荡着商贩、渔民、走江湖的、丐乞,人流极杂。
九岁的航生刚刚醒来,被娘从船舱拉上码头。懵懂懂的没走了几步,几个衣衫褴褛带着飞蝇的丐乞围上来,张开腌脏得花斑的手臂,阴沉着脸拦住了母子俩。
这些披头散发脸上长疮的家伙把航生吓得瞌睡全无,卷缩在母亲身后。吕冯氏给了几个铜板,这些乞丐却还挡着,显然在欺负她孤儿寡母。
“走开!我叫人啦!”吕冯氏大声呵斥,毫不客气推开挡在前面的花斑手臂,拉着航生,挤出那堆破衣烂衫。航生却被后面的乞丐拖住了,吓得他叫起来。吕冯氏从包袱里拿了把大剪刀,一声不响地朝后面划了去,群丐见她眼神凌厉,一哄而散。
航生擎着泪,就快哭出时,吕冯氏呵斥:“不许哭!一群乞丐有啥好怕…”
这孩子一直胆小,最怕乞丐,想到他从小没父亲,吕冯氏就涌上一阵酸楚。
码头四周挤满了渔货、南货,药铺,铺子鳞次栉比。这里既陌生又乱糟糟,航生一点也不喜欢,但母亲就在这码头边找了家客栈。这家客栈有年月了,走进楼上的客房,地板松动,踏上去摇摇晃晃,地板间缝隙也大,能大致看清楼下的情形。
那老僧讲过百鬼避水,吕冯氏原本要顺着江流一直躲到更遥远的徽州去。但全部身家都在清波门那房子上,她只能委托阮员外卖房,等有了盘缠后才能远走。暂居在这廉价的客栈,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避开那魇物。
这里是桐江和分水江的交汇处,客栈楼下就是水道,每天停泊着往返杭城、徽州等地的船只,吕冯氏从客栈二楼的窗上探出身,就可以向下面的船员打听清波门的情况。
越早卖了房,越早能远走,就越安全。但随后的情形,没能和她设想的一样。
因为坊间盛传那房子闹过鬼,还死过人,在这江边的老客栈里母子等了快两月,还未卖掉。
身边的现钱已不多,吕冯氏每等一天就增加一份焦虑,这意味着越来越不安全。加上夜夜绷得紧紧地防范,睡不好。心力憔悴之下,难忍的心绞痛竟然爆发了,如抽似揪,剧烈的绞痛让她几乎不能站立,呼吸困难,躺在床上辗转不宁。
请郎中花去了最后半贯铜钱,抓药只能赊账了。一直来,航生凡事都依赖母亲,言行举止比同龄的小孩要稚嫩许多,如今也怯生生地随着郎中到药铺抓药了。
看着九岁的航生笨拙费劲地生炉、炖药,一会让烟灰熏了眼,一会打翻药罐,烫了手…心痛之余,吕冯氏有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航生蹲在地板上吹炭,她呆望着,忽而觉得自己行将瓦解,撑不了多久了…
日期:2013-04-09 12: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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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自己来说,此时已无须躲避那鬼魅了,那魇物把恐惧永久刻印在她记忆里,刻在了脆弱的心脏上,使它绞痛难忍,自己想少受罪的话,不如九年前就在古柏寺让它害死算了。
那魇物不会放过航生…这将使她无法瞑目。如果没航生,此时,她会毫不犹豫跳下窗下的江中。
那冤魂般的魇物,搜寻着,估计离这里不远了吧?那种不好的预感伴随着心绞,一阵阵袭了上来。
这天是中秋,天刚黑下,航生带着饭菜上楼,忐忑不安地说:“妈,掌柜的拦住我催店钱,说已经拖了半个月没交店钱,再不交,要、要赶我们了。”
吕冯氏叹了口气,其实她从地板缝隙里都看到听到了。前几天开始欠的时候,掌柜就让母子俩换到这间最破的房间了。她从手腕取下那个银手镯,递给航生:“去柜台换钱。”
航生拿了正要转身,楼道上忽然传来沉重的“咚…咚……”脚步声,楼道上的木板一阵嘎吱乱响,房间的墙板也在微微震动。
靠在床背上的冯氏听到,浑身一震,她一把拉住航生胳膊,把他搂着怀里,被紧搂的航生听到娘心跳如鼓,身体在颤抖,左手不知何时紧捏了把大剪刀。
母亲面无人色地瞪着房门,这让他也陡然紧张起来。
桌上灯盏火苗抖晃,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门“吱呀——”被推开。
门槛跨进一个身躯伟岸的男人,大约八尺(今1米9)发髻都快顶到了门框上,肩上背着包囊,是商贾模样的中年人,他打量了下母子俩,问:
“你是清波门的吕冯氏?”
吕冯氏面色煞白,对来者点点头,松开了航生,撑起身来。
“不用起身!”那人又说,“我是阮员外的亲眷,他知道你有急用,你的房子,如今他自己买下作货仓了,不然的话,这房子卖不掉的”。
这身躯硕大的汉子走了进来,每跨一步,地板吱嘎往下一沉,走到桌,竟“啪”得一响,脚下地板陷下了两寸。他赶紧移开说:“这地板有年月了,危楼啊!不能住了。”他从肩上取下那个蓝布包囊,放在吕冯氏床边的桌面上,打开了包着的布,露出里面熠熠的银辉。
“这下可以住好点的客栈了,纹银二百两,就是你卖的价”。
吕冯氏谢过,给了收条,做这些的同时,她都在强忍着剧烈的绞痛,憋不出话来,那商贾见她这状态,拱手道:“你身体好像不好,要找郎中啊,楼下马车在等我,就不再打扰了,好生保重!告辞”。
那人拍了拍航生的头,踩着吱吱嘎嘎的脚步出门了。他走下楼道,整间房间仍在微微震晃。
吕冯氏一直靠着床背一动不动。
这日夜期盼的房款来得突然,稍一激动,此时只觉得胸中有把剪刀在乱绞,越来越猛。吕冯氏伸出双手在胸口抓了起来,呻吟着,辗转难忍。
航生刚高兴了一会,看到母亲这样,又害怕了:“娘…你怎么啦?”
吕冯氏艰难地摇摇头说:“不要紧…早点歇息吧,每天一早,我们就走了。”若不是心绞难忍,她当即就带了航生雇船走了。
这心绞,怕是又得折腾一宿了…
窗外,中秋的月轮被四周拂过的晦暗烟云所覆,时明时黯,看去凄幽怆然。客栈里多数客人为了中秋之夜与家人团聚,都提前走了。除了吕冯氏母子外,还有一个和儿子闹别扭出走的老头住着。此时,从地板间的空隙隐约可以看到,这嗜酒的老头正和客栈小二在楼下对酌。
掌柜回家过节了,留下满腹牢骚的店小二和这孤老头喝闷酒,这中秋佳节更存托了寂寥。孤灯下,一老一少就着两个小菜,闷闷地喝着。
不觉中喝罄了一整坛黄酒,酒劲上头,先后伏在小桌上了。
桌上的灯芯许久未挑,油盏忽然暗下了。幽幽的月光映在两个酣睡者的背上,客栈一片寂静。
日期:2013-04-10 12:58:00
23
航生生了泥炉就睡下了。按郎中吩咐,这药材要整夜慢炖才成,每日早起时必喝。
吕冯氏绞痛着,在床上辗转难眠,过了几个时辰后,胸口才稍稍平缓,她终于可以睡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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