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渐渐地对我彻底失望了,还有人说早知道就应该把土狼的眼睛也给我一并吃下去,他们说我身上的魔除的还不够彻底。也有人说我的命太软了,什么都压不住,来什么鬼中什么邪,压根就不是当猎人的料。
再往后,爷爷都不跟我说话了,他不拿正眼看我,而我也不愿意搭理他。
就这样,我长久地活在村里人的讥笑中,期间我还得时时提防再次被爷爷捆绑起来吃土狼的眼睛,以至于后来我只跟母亲睡,而且睡前一定要把门用担水的担子顶起来,而且枕头下一定要压一把刀子,我会用手握着刀柄才能入睡。
晚上我时常被惊醒,很多天都是这样。因为同村的男孩子们都说爷爷抓来给我看的土狼其实是个娃娃狼,真正的大狼还在深山里呢,说不定哪天大狼就会嗅着气味前来给娃娃报仇,到时候我会被大狼的眼神诱惑变成死猪的摸样,然后肠子就会被母狼从丨肛丨门里叼出来,拖着跑出去三、四十米,挂在树梢上。我会被掏成一幅空腔子。
日期:2012-7-14 11:16:00
我很难想象被陶成空腔子的自己是什么摸样,也许跟扒干内脏的乌鸦一样。
于是,白天我上茅厕都带着一把刀子,蹲下去的时候眼睛总要时刻盯着茅坑的底部,不怕恶心,就怕突然有条黄褐色的黑影从下面蹿上来。
晚上我从来不大便,难受就憋着,咬牙憋。尿尿就在盆子里。
日复一日,文心武的胆子越来越小,继而懦弱,深感自己没有什么出息。我成了大人们嘴里只会跟在母亲身后转屁的孬货。我成了一个需要女人保护的男娃娃,连尿尿、拉屎都在屋里上,这成了一大笑柄。
我知道我懦弱,懦弱是因为我经常受惊吓,受惊吓是因为我经常做梦,而且都是恶梦。都说经常做恶梦的人是罪大恶极的坏人,可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坏事,只记得每次爷爷打猎回来,拖着血淋淋的猎物进家门时,我就会做恶梦。
日期:2012-7-14 11:18:00
第二章 白毛狼
无数的梦中记得最清晰的,是这个梦:严冬季节,滴水成冰,四周一片肃杀,山川村郭都是一派冷清摸样。我独自一人赤身裸体地走上后山,却感觉不到任何
寒冷。唯一真实的感觉来自脚底,光脚板踩着硬草根和碎石时真的会很疼。
我看见一群村里的猎人拖着一只小羊羔来到一处山坳,然后当众宰杀小羊羔并用牛皮袋子接血。接着他们拿出数十把锋利的七寸刀,在刀刃上涂上一层新鲜的羊羔血,等血冻上了,他们再涂一层,再让血冻住,然后再涂。如此反复涂上
七八层之多。很快刀刃就被血冻成了血坨,刀锋的寒气被原来的热血给裹藏的严严实实了。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猎人们会逐个把用血裹住的尖刀反插在地上,一步间距一把,使刀柄朝下结实地扎在地里,使刀尖向上。一切做妥后,猎人们纷纷隐藏起来。我不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但我有一种直觉,他们在等狼!
果然,当饥饿的狼群顺着血腥味找到此处的时候,它们会兴奋地舔食刀上新鲜的冻血,乐此不疲。融化的血液在空气中散发出强烈的气味,刺激着它们的神经。很快它们不顾队形,也不顾老幼雄壮,纷纷挤上前来。
在血腥味的刺激下,狼的舌头越舔越快,越舔越用力,直到所有的血被舔干净,使得锋利的刀锋暴露在外。可是我发现经过长时间的嗜血,野狼们此时已经是狂性大发,它们绝对不会暂缓片刻,而是更猛烈地舔舐刀锋,在血腥味的强烈诱惑下,它们根本感觉不到舌头已经被刀锋划开的疼苦。寒冷的傍晚,狼完全不知道它后期在舔食的其实是自己的鲜血。它们只是变的更加贪婪,舌头抽动得更加快,血流的也更快更多,舌头破了它们也毫无知觉,直至浑身的血气被放尽,精疲力竭,头晕目眩地躺倒在刀子旁,无力抵抗一拥而上的猎人们的刀棍。
日期:2012-7-14 11:21:00
大多数狼都在猎人的刀棍下哀嚎着,唯有一只狼傻傻地站着,目睹着眼前的一切,浑身哆嗦着,却忘了反抗或者逃跑。我其实一直在注意着它。它是一头来的最早,却始终停靠在狼群外围的野狼。爷爷说狼的世界其实和人的世界一样,有长幼尊卑之分,有些人注定只能干脏活累活,为地主放牛牧马,吃冷饭睡柴房,这种人叫仆人,之所以叫仆人是因为他们的命不好。
狼也一样。
那么,我眼前的这只狼就是命不好的一只狼了,它是狼群里的仆人,用时下的话说就是非主流,我觉得用非主流听着别扭,就暂且叫它独狼吧。
独狼没有随大流,一哄而上,而是选择警惕地站在后面,为队伍放哨。我曾看见它不断上前用脑袋拱过一头大雄狼,可那大雄狼只微微抬头嘶吼了一声,独狼便默默地退下了。看得出,独狼很卑微,卑微到没有任何的威信,可就是这只卑微的独狼识破了猎人的诡计,可它无可奈何。纵然它心急如焚,可也爱莫能助。在血腥味面前,独狼的能耐是微不足道的。它无法阻止同伴们去品尝血腥,它无法阻止同伴们的贪欲。
此时猎人们已经将十余头野狼都悉数击毙了,独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伍被消灭殆尽。
这时,有猎人抬头看到了蹲坐在高处的独狼,便扔出了手里的钢叉。猎人们之所以不首先杀死独狼,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它微不足道,它早已被吓傻了,它迟早是猎人的刀下之鬼。
独狼看到眼前寒光一闪便一跃而起,躲过了迎头一击,却在躲闪中被钢叉的刺头挂伤了腿。猎人的钢叉都是特制的,叉上还有倒钩,挨上了就躲不了。它开始不安地嚎叫起来,这时已经有猎人开始去解猎犬的脖套了,他们知道腿上有伤,身形并不大的狼只是猎犬嘴边可以活动的肉而已。
我大声喊:“独狼快逃!”
它好像听到了我的叫声,冷冷地咬了咬牙,甩过脖子朝后山疾速奔去了。
日期:2012-7-14 11:25:00
梦里,人是可以飞翔的,不受重力的约束。我也一样,只要我想着飞起来,我便会飞起来了。我一直跟在独狼的后面,像空中的苍鹰俯视大地一般看它忍痛狂奔,跨沟跃涧,直到猎人和猎犬的声息越来越小。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风筝,被系在独狼身上的绳子牵着飞。它跑得快,我就飞的快,它跑向哪,我就跟到哪。
在梦里,我跟着一头受伤的狼一起离开了,我不知道做为人类的我为什么不留下来看猎人们剥狼皮,欢欣庆祝,而是要选择跟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起仓皇地逃离开呢?
我真的不知道。
也许这就是做梦的好处吧!我不用去管任何的理由。
日期:2012-7-14 11:26:00
独狼一口气奔跑了十几里,躲进了一处山洼的沟壑中。沟壑里坑坑洼洼,枯草丛生,适于躲避。我飞到对面的一处山坡上,张开双臂飘下来,然后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它。
这匹受伤的狼应该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独狼,因为我似乎能通过它剧烈起伏的肩头和惊魂未定的双眼洞穿它的内心。这是一头被狼群忽视且排外的狼,它一贯小心谨慎,却因此显得懦弱。怯懦可不是狼的性格,所以它渐渐失去了关心自己的亲人,也渐渐失去了可以一同捕猎的同伙。它成了一个非主流!一个非主流的狼在主流中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话语权的,它无法有效地建立自己的威信,更谈不上有自己觅食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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