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7-18 9:54:00
第七章 “一二一”的生活
年复一年的机械式生活和枯燥梦境让我变得十分木讷,我不善于交际,用同事们的话说我这个人就是个非主流中的非主流。虽然我不明白这句绕口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自己的生活里还是有一点点小快乐的,快乐就是公司老总对我能力的认可。
我曾在深夜开车送老总去桑拿城,然后坐在车里等他八个小时,在黎明前看他歪歪斜斜地被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架出来,再替他开车门,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跟女人说我是他的保镖,说我会开装甲车、说我打死过逃犯等等,然后把他扶进车里,送他回家。架着他进屋,让他平躺睡好,给他把枕头垫高,怕他突然被反刍上来的酒精给呛死,然后匆忙离开,在太阳升起来前去吃一碗早市上的豆浆加油条,再给蓝大褂的师傅付完三块半之后又匆匆去四个街区外上班打卡,只为老总那句“以后有机会是会照顾我的,好好干!”这样一个承诺。
虽然此后的两年多我的工资一直不到两千,而新来不到两个月的美女秘书已经拿到了五千五,只是因为她善于搭配不同的丝袜和高跟。这话是别的女同事说的,我只是偶然听到而已。她们说新来秘书的裙子一天比一天短,薪水一天比一天高。我可真没注意看她有没有穿什么丝袜,我只在乎每天拿到的六十多块钱可以卖几斤白菜、萝卜和辣椒。我只在乎城里那个夜市的方便面和火腿肠卖的更便宜,好趁早去挤公交。
2012-7-18 10:39:00
这三年里我被同事们不止一次地嘲笑过,他们觉得我这个老虎团的特等射手和训练标兵绝不至于被楼下送外卖的红烧牛肉盒饭给弄吐。他们说你们侦察兵外训拉练的时候不是吃过蛇吗?吃过蛇的人怎么连个酱牛肉都吃不下去?你可以闭上眼睛硬吞嘛。我只是淡淡地笑笑。他们不知道,我当兵外训拉练过很多次,可真的没吃过蛇,而且我真的觉得即便是蛇肉也肯定比这酱牛肉好吃多了。因为每次看到牛肉上那些红的发紫的酱,我就会想到苏丹红和地沟油。
2012-7-18 11:38:00
不记得有多少次,晚上当我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回到租住在郊区的那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屋子里后,我连袜子都懒得脱就直接躺在床上,任凭汗脚的酸臭味在房子里四处飘荡。身下只有那张可以折叠的行军床陪着我,它是我花了三十五块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不记得有多少个深夜,我被潮气激醒,卷起铺盖,用脸盆到处接着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我听着雨滴咂落在铁脸盆底部发出的叮铛声,这声音清脆无比,可听着清脆的声音,我却久久打不起精神。
2012-7-18 11:59:00
我会在圣诞节的晚上蹲坐在租房阴暗的角落里抽三块钱一盒的烟,然后深深地将烟雾从肺部深处吐出来。外面不时会传来烟花爆竹声和情侣们的嬉笑打闹声,每当那时我便会破口大骂,中国人过他妈什么圣诞节,一群崇洋媚外的白痴、垃圾!
咒骂时,我会狠狠地弹掉抽剩下的烟头,看着对面墙上火星四溅。其实我嘴上骂,心里还是想到了一个人。她是我的大学同桌,一个当地人,一个漂亮、文静的女生。大学里本没有同桌一说,因为学生没有固定的桌位,可以随便坐。只是我每次坐到哪,她就会跟到哪,而我每次早到教室时,也会把旁边的凳子用一本书占着,等她。
2012-7-18 12:28:00
她欣赏我这个体育特长生,欣赏我健壮的体魄和还算俊朗的面容,也喜欢听我讲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梦。我不知道我欣赏她什么,反正就是喜欢跟她坐在一起,喜欢给她讲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梦。我喜欢和珍惜被人亲近的感觉,我也喜欢闻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说这香水是她大姑从法国带回来的,叫香奈儿……唉?是香奈儿几号来着?反正她说了个数字,好像是13吗?我忘了。我只记得我当时说,法国人真闲。
2012-7-18 12:48:00
毕业后我甚至一度呆在读书的城市打工,等待她给我一句话,那时候我满怀憧憬。可是她的父母得知后坚决不同意我和她交往,因为他们听她的朋友说我这个人不会买玫瑰,不会请她看电影,没有爱好,饭量大而且脾气古怪。更主要的是我在当地没有住房,没有车,我也没有存款。因为在老家种了一辈子田的母亲不可能有什么积蓄支援我,而我的复员费早已经交了高昂的学费。我平时的生活都是靠勤工俭学而来的,我每天晚上都去学校门口的饭馆刷盘子,周末去给广告公司发传单,假期不回家,留在大学城的健身房里给人家做散打教练兼陪练。
于是,在两三次跟对方父母酸溜溜的见面之后,我选择了离开。
2012-7-18 13:41:00
其实我想告诉她父母,我也想请她看电影,可是我得考虑,一张电影票就是我大半个月的口粮。如果我连饭都吃不上,我拿什么照顾她呢?至于房子和车,我倒是真的想都没有想过。
于是,我们就渐渐地不再联系了。她不想做父母眼中不乖的孩子,而我也不愿意她做父母眼中不乖的孩子。
于是,我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乡,没有选择直接回深山猎户村的老院子,而是选择在近郊租了间房子安顿下来。因为我不愿意让老家的乡亲们天天指着我的脊梁,说:“看呐,文家那个傻小子回来了,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还连个媳妇都领不回来,孬!你再看看老马家的二小子,都让他爸抱上孙子了,这才叫出息。”
“是啊,当年这小子就没啥出息,连茅房都不敢去,现在看着也就这样了,真给猎户村人丢脸。”
“哎,倒是亏了她的妈妈啊,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得亲自下地种田,当神一样供着儿子,没想到这下子竟把钱花到穿衣服打扮上了。”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就跟针扎一样,所以我选择了躲。躲就是惹不起,惹不起就只能躲了。
2012-7-18 15:10:00
只是有时候,我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想起护士姐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那所医院里,她肯定已经结婚了吧,她的孩子都该上小学了吧。
寂寞了,有香烟陪着我。我亲吻她的身子,她抚摸我的唇,彼此惺惺。我记得有次抽烟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见了墙上的一个斑点。那是烟头里的火光映射在对面墙上的光斑,一片橙黄色的火光一动不动地照射在墙上。我透过香烟的烟雾望过去,眼光在火红的烟头上停留了一下,过去关于跟马可一起嬉笑、吹牛的画面又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时候我们一起逃课、打架,偷着抽从家里偷出来的散烟,偷着喝着三块钱一袋的软包装白酒。
那时候我们天不怕地不怕,那时的我们也曾幻想有朝一日会没人管我们,让我们放开了吞云吐雾,放开了撒野,那该有多好。
现在,已经没人管我了,这种感觉还算可以!只是这香烟抽起来已经远没有当年的香味了。
2012-7-18 15:12:00
马可也不知道在干嘛,现在都长成什么样儿了。我和他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不知道他身处何方,见了面还认不认识。
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被我过着。记得有人曾说过,现如今的人过生活就像是被生活轮奸,如果没有能力反抗,那就尽情享受吧。
我想说的是,呸!去你妈的!被轮奸了还怎么享受?反抗不反抗都是痛苦的。说这种屁话的人肯定是那种天生就屁眼太紧,只会放闷屁的富二代。对付这种人,你要拿过一个酒瓶子,在瓶口上狠狠唾点唾沫,再狠狠地扒下他的裤子,朝他的屁眼里狠狠捅几下,他就安静了。
2012-7-18 15:16:00
寂寞的时候,我常常直接坐在地上,背靠在墙角,看窗外的柳条左右摇摆。我会“砰”一声打开一罐啤酒,凑到鼻子跟前闻一闻,再摇一摇,听着里面泡泡的声音。然后压上一口,将它酥麻的感觉担在舌尖上。我吸着烟,晃着脑袋,听着是用手机下载的音乐。我把音量开到最大,听着叶倩文那忧伤的声音,小声地跟唱着:路上行人匆匆过
没有人会回头看一眼
我只是个流着泪
走在大街上的陌生人
如今我对你来说
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看见我走在雨里
你也不会再为我心疼
曾经心疼为何变成陌生
我只想要和你一起飞翔
……
该死的!我怎么就喜欢她的歌呢?为什么眼角有湿漉漉的感觉,难道又漏雨了?
2012-7-18 15:38:00
我天天在心里咒骂着,咒骂着树上“唧唧喳喳”的麻雀,咒骂着城市里的车流,咒骂着过街天桥上慢腾腾的行人,咒骂着雨后下水井里溢出的污水,咒骂着天上恶毒的太阳,咒骂着写字楼里打扮的跟妖精一样的女人们。我咒骂着万事万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般狂躁不安,这般容易动怒,真的不知道。
我想,我肯定是大踏步地朝坟墓里迈进的人群中最杰出的一个。我一个机械化步兵真的把生活过成机械化了。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