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的表情中生怜悯之心:“他本性善良、纯真,参佛极有悟性。只可惜杀孽过重,遭受天谴,却仍旧迷途未返。哀哉!阿弥陀佛!”
宫布布不解:“杀孽?何杀孽?”
住持解释道:“他自小在寺中长大,不知为何下山去住。也许,这是人生的劫难。但令老衲不解的是他深受佛法熏陶,本应该慈悲为怀,禁杀生,却在山林中捕蛇,以此谋生。蛇、黄鳝、泥鳅,数以千计,被其捕杀。这便是杀孽过重。”
宫布布:“那他的腿不是天生的瘸吧?否则,怎么捕蛇呢。”
住持:“女施主的悟性极高。确实如此,因他杀孽过重,得了癌症。终究想不开,跳崖以绝性命。也许是天悯,不忍见其死,被山下的算命先生所救,但腿已瘸。”
日期:2011-6-17 9:19:00
宫布布:“他现在看来想通了?”
住持道出原委:“事情是这样的。他原本所捕的蛇多数卖给鸟园,鸟园有鸟喜好吃蛇。园长得知他的癌症,怜悯他,竟然有药方能保其性命。不过,需日日服用,不可断,故而他不曾再寻短见。”
宫布布:“原来如此。大师所说迷途未返又是何意?难道他腿脚不便,至今仍旧在捕蛇?”
住持:“据老衲所知,捕蛇倒是极少,现在是养蛇,卖予鸟园,以换取药物。这是其一,其余老衲不便说,此乃红尘中事。”
站在不远处拍摄的莫汉低声跟小夏纳闷:“她刚才在鸟园与老头聊得起劲,这会又跟老和尚侃大山,还真有趣!”
小夏立刻爆料:“这就是宫布布呀!精灵古怪,无所不在,像魔法森林里的公主。她们报社社长给过两句很准确的评价:有好奇的地方,便有宫布布。她呼吸的气体不是氧气,食物不是饭菜,而是好奇。”
莫汉借花献佛:“她不像公主,简直是一个女神捕。我倒觉得你更像公主,美丽森林里的花仙子。”
小夏:“你少奉承我了。我充其量就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悲情而无助。”
莫汉痴痴地望着小夏,从胖胖的圆润脸蛋来看,他们倒很有夫妻相。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这时,一名中年胖和尚从檐廊拐出,步履稳健,悄无声息,气质脱俗。他已到跟前,向住持行了个礼。从他淡定的眼神、深黄的肤色和体态来看,早已过不惑之年,在寺中的地位不一般。
住持:“了然,你来得正好。你带他们去二十年前离奇死亡的书生所住那间厢房。”
胖和尚原本容光焕发的脸颊飘过一朵惊讶的乌云,露出不解的目光,期待住持进一步的解释。然而住持眯眼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开,嘴里神神叨叨,不知默念何语。
宫布布向胖和尚施礼:“了然大师,你好!”
了然和尚还礼,将不解的目光定格在宫布布身上,最感诧异的自然是这位女施主。二十年前,她最多也就四五岁,为何要来查看那间厢房?侦破案件,似乎也不应该是小女生该做的事,这不是玩过家家。不过,住持郑重地吩咐,可见女孩有过人之处。
宫布布边走,边开门见山问道:“您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了然和尚朱红的嘴唇带动脸颊的肥肉微微抖动:“贫僧二十年前尚未剃度,不过,正巧在寺中游玩,略知一二。”
和尚这话一出,令宫布布不免震惊,面前的和尚竟然二十年前正巧在寺中。她立刻瞥了一眼和尚脸部的表情,并无明显变化,心如止水。他居然如此坦荡地说出自己二十年前在神秘的案发现场,能够做到这般的人只有两种心态:一种是压根就没有看到或者发现什么,一无所知,自然心中无鬼,心如止水。另一种是无情无义,心如铁石,对于知道的和做过的种种事情犹如胶卷播放过后就全无,死物无感情。
宫布布由此特别留意了然和尚的神情,谨慎地问:“您在剃度前的俗名是什么,方便说吗?”
了然和尚淡笑:“这有何不可说,只不过早已是浮云。贫僧俗名林雄。”
林雄!二十年前的林雄。
日期:2011-6-20 10:30:00
听和尚说话的口气,好像那个叫林雄的人已经是别人,不再是自己。佛家都崇尚忘我,摆脱世俗红尘,皈依我佛。但是,能够如此淡定从话语里让人感觉到早已与剃度前的自己分割的僧人,必须要有十足的修行。
而林雄这个名字,宫布布倒有印象——偷看那份书生离奇死亡的陈年卷宗,是二十年前卷宗上其中一位嫌疑人。
此人的长相比二十年前肥胖,不再消瘦灰黑,变得白皙光洁油亮。更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在此剃度做了和尚,匪夷所思。
他莫非是为了赎罪?如果是为了赎罪,那么他便是凶手。可是,假如他是凶手,又有悔过之心,为何不投案自身?如果是怕被枪毙,只为心灵的宁静和救赎,干嘛不去别的寺庙做和尚,而在案发现场?不管他是杀人凶手,还是与此案有关,都不可能如此大胆在寺中修行。这样整日不都提心吊胆、彻夜不安,冤魂在身边,日日找上门!除非他与此案无关,只有心中无鬼,才能够如此坦荡。
顿时,面前这位胖和尚变成一堆谜团。但是,宫布布不好直接提出这种质询式的疑问,和尚也未必会回答。故而,宫布布不免拐弯抹角:“您见过那名书生?”
了然和尚毫无顾虑回答:“见过。彼此攀谈过几句,一见如故。”
宫布布:“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了然和尚:“不曾。十二年前,往事早已不记得太多。”
宫布布:“他会不会是自己服毒自杀?”
了然和尚的回答出人意料:“一个满怀信心备战考研之人如何会选择自杀,贫僧与他交谈过,他性格开朗,心智清醒,对于理想充满渴望,绝不会轻易了断自己的性命。”
说话间,已经到了当年的命案现场,是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厢房。厢房面积并不大,三十平米左右,一眼便可尽览全貌。
厢房内的摆设并不多,近似三四十元一夜的廉价宾馆,还要更加朴素。老式的木床和床头柜,门正对的墙角放着一只衣柜和一张书桌。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个固定的铁器,应该是取暖所用。底座类似座便器的模样,链接着一根直通房顶的烟囱。门斜对的墙角有一个隔间,里面有座便器和热水器等。
日期:2011-6-21 11:22:00
宫布布环顾一周,指着取暖的设备问道:“现在还用这东西取暖吗?跟二十年前一样吗?”
了然和尚回道:“自我入寺便一直用此法。只因空调设备噪音大,打扰清净之地,故而一直沿用。唯一做过改造的是厕所,原本没有此隔间,仅有一个马桶而已。”
二十年前,城里还有大量的公厕,城里人家中的厕所很简陋,农村人更甚,简陋到只有一只破马桶而已。
宫布布瞥了眼洗手间,回身瞧瞧门锁,是以前中学教室的那种黑色门锁,又问:“那么锁呢?”
了然和尚:“锁是换过,但款式没有变。”
这种锁全称是双保险弹子门锁,上有两个铜色的椭圆旋钮,大的旋钮是扭开门,小的旋钮是保险。之所以称作双保险,是因为门锁上便是一道保险,扭动小旋钮后,外面用钥匙也打不开,便是第二道保险。但是,锁本身不坚固,以前学校有坏学生经常撞开门。
宫布布:“当时,门锁是反锁,对不对?”
了然和尚:“应该是。据说寺里的人撞开门后,才发现书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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