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丨警丨察说：“可不可以做这样的假设：当时包间里的1、2、3、4、5号意识到自己中毒后，有三个人立即毙命了，还剩下两个人，其中1号想夺路而逃，没有逃掉，被6号杀死，那个白衣女人哀求6号放过自己，6号一时发了恻隐之心，就放了她，这时剩下最后一个人虽然也中了毒，但坚持着用烟灰缸砸死了6号，自己也倒下毙命……”
　　“你这个分析，有几个不合逻辑的地方：第一，如果按照你说的，白衣女人在1号被杀之后，哀求6号放过自己，那么6号为什么一开始给包间里的所有人下毒时，惟独没有给她下？难道白衣女人是他的同谋？既然是同谋，6号为什么放她走？任她在零下十几度的草原上狂跑？第二，你说剩下最后一个人虽然中了毒，还是奋力用烟灰缸砸死6号，自己才死掉，那么，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我做的初侦报告中，一件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什么事情？”那个丨警丨察张大了嘴巴问。
　　“作为凶器的烟灰缸上——没有找到任何人的指纹。”楚天瑛说。
　　日期：2010-12-8 12:49:00
　　“啊！”人们发出一片恍然大悟，又困惑不解的叹息。
　　“一个中了剧毒、行将倒毙的人，难道还要找个东西套在手上，再拿起烟灰缸砸向6号，以避免留下指纹吗？”楚天瑛摇摇头，“恐怕这太有违常理了吧！”

　　“所以呢？”一声疑问，从王副厅长的口中发出。
　　楚天瑛转向他，面对着他锋利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说：“所以我认为，砸死这个6号的，不是包间里的死者中的任何一个，一定另有其人！”　
　　“那么这个凶手，究竟是怎样从门窗反锁的房间里逃出的呢？”李阔海眯起一只眼睛问，现在，他问起了这个楚天瑛将他问倒的问题。
　　楚天瑛站在那里。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给这个最难的问题，做出一个完美的解答。
　　沉默，良久。

　　目光像快要熄灭的火烛一般，渐渐迷惘……终于，楚天瑛抬起头来，吐出清晰的四个字——
　　“我不知道。”
　　“嘶——”李阔海把头往后一仰，吐出一口不屑的长气，会议室里的有些刑警，也不免露出嘲讽的神色。
　　日期：2010-12-9 14:05:00
　　“我确实不知道。”楚天瑛平静地说，“这一回，真的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要我说，还是那个白衣女子杀的人。她看6号杀了1号，就去救1号，弄了一身血，趁6号不注意，戴上手套用烟灰缸砸死了他，然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反锁的包间里逃了出来。”李阔海不耐烦地说，“至于门把手上那个血指纹，也未必是6号放走她时留下的，没准儿是杀完人一不留神抹了一把……”
　　“不！”楚天瑛摇摇头，“那个白衣女子不像杀人犯。”
　　“不像？”李阔海鼻子喷着气，笑了出来，“杀人犯还有像不像的？难道脑门上都贴张纸，上面写着‘我杀人了’？”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楚天瑛说，“杀人犯用烟灰缸砸死6号时，避免留下指纹，这是一种很冷静的行为，这样的凶手，对一切——杀人也好逃跑也好，都会详细策划、思虑周详，不至于穿着带血的睡衣，大半夜的站在国道上差点被车撞死。那个白衣女子，刚才听胡所长说是一个有点半癫疯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和这个案子的凶手，很难在个性剖绘上划等号。”

　　李阔海还要和他争，王副厅长一伸手打断了他们：“这样，对那三个目击者负责初审的同志，说说情况吧。”
　　负责初审的刑警翻开记录本说，陈少玲和张大山陈述的案件目击经过，和胡萝卜说得基本一致，“那个叫陈少玲的女孩子情绪非常不稳定，带到派出所后，一开始根本说不出个完整话，一边哆嗦一边哭，看样子是吓坏了；至于张大山，神情很木讷，不是很配合，对我们的提问有一定的抵触情绪，我们后来查了一下，发现他是个刑满释放犯。”

　　日期：2010-12-9 16:44:00
　　“哦？”王副厅长一愣。
　　胡萝卜连忙把张大山当初犯案的经过讲了一遍：“当年那个案子，判得也过重了，不就砸个车窗玻璃吗？关了人家三年，他对我们公丨安丨人员有一些抵触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那孩子的本质不坏。”
　　负责初审的刑警说：“后来我们给他讲了讲政策，他还算是问一句说一句，看样子，该说的也都倒了个干净。”
　　王副厅长点点头：“关键是那个白衣女子的口供，问出什么来了吗？”

　　那个刑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幅极其古怪的神情。
　　就像……
　　就像抓了一把白色的炒面放进嘴里，咯吱咯吱一咬，发现竟是骨灰。
　　“怎么了？”楚天瑛也有些纳闷，“你倒是说话啊。”
　　那个刑警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扭曲的五官拧回原位：“那个白衣女人，傻呆呆的，我们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嘴里就在反复地念叨一个词儿，我们使劲听，才听清，听清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什么词儿？”楚天瑛有点紧张，浑身的骨头像冷不丁被提了一把。
　　“湖水。”
　　日期：2010-12-9 21:17:00
　　楚天瑛也不例外，他百思不得其解，如坠云雾一般。
　　“难道，她说的是眼泪湖？”胡萝卜竭尽全力，才不让自己的话音发抖，“就是湖畔楼后面的那个小湖。”

　　“也许她是想告诉我们，在眼泪湖里，藏着这个案件最重要的证据，或者破案最关键的线索。”楚天瑛说。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觉得，似乎也只有楚天瑛的解释，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窗外，吹来一阵风，风的末梢像鞭子一样，在会议室里每个人的脸上捎过，生疼生疼的。已经接近中午了，但室内无论是气温还是气氛，都冷得犹如冰窖一般。
　　最后，王副厅长说话了。
　　“我来提几点要求。”他用一种浑厚的、液压机一般不容置疑的声音说，“第一，各级、各警种的警务人员要密切协作；第二，目前的侦查方向还是凶杀案，杀人犯在逃；第三，所有案件的核心都是人，湖畔楼的老板李大嘴一家去哪里了？包间里的那些死者为什么大老远聚集到这个偏远的地方？都要查实；第四、这个案子是特大刑事案件，新闻媒体肯定要一拥而上，都把嘴管严点；第五，我不给你们限期破案，但是你们自己心里要有数——我现在马上返回省城，下午还有个全省的治安工作会议要召开，这里的事情，就全权委托给楚天瑛同志，他担任这一案件的指挥长，也就是第一负责人。”

　　在场的丨警丨察们，听着这叫一个心服。
　　什么叫领导，领导就是那种在最关键的时刻能够一锤定音而不是走音的人。王副厅长的话看似简单，其实每一句都压到了点子上：要求大家团结协作，肯定了楚天瑛的刑侦思路，提示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搞清嫌疑人和涉案人的关系，强调保密意识，名是解压暗中加压……最后确立办案过程中楚天瑛的领导地位。
　　有人就想，说楚天瑛是王副厅长的爱将，真不是乱盖的。
　　还有那句“所有案件的核心都是人”，在大家都被诡异的密室、被血腥的现场，被莫名其妙的“湖水”二字弄得神情恍惚的时候，这句话就尤其耐人寻味了。
　　日期：2010-12-10 9:48:00

　　来到楼外，王副厅长抬头看了看依旧阴郁的天空，觉得那里似乎包孕着什么。秘书拉开奥迪车的后门，他刚要进去，一偏头，发现楚天瑛的双眼，闪烁着和天空一样欲说还休的光芒。
　　于是他问：“有什么事吗？”
　　“有个事情想跟您请示一下。”楚天瑛有些犹豫，“这个案子很大，又非常诡奇，您刚才也说了，新闻媒体肯定闻风而动一拥而上，案子要是迟迟不破，咱们就被动了。可是我初勘犯罪现场之后，觉得这个案子肯定有非常复杂的内情……
　　“不要绕弯。”王副厅长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