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笑中一拍大腿：“对啦！这就是老雷揭发的第三个骗局。一个食物，糖尿病人能不能吃，关键要看一个叫血糖生成指数的——我那会儿天天拿着个对照表，算餐桌上哪盘菜哪碗饭超标了，让我妈忌口，算得她直想抽我——如果生成指数在55以下，糖尿病人基本都能吃。如果为55～75，就得控制了，75以上，对不起，您就得少吃甚至不吃。老雷检测了南瓜的血糖生成指数，你猜猜是多少？”

　　郭小芬想了想：“55到75吧？得控制食用。”
　　“75以上！”马笑中狞笑一声，“那帮黑了心的王八蛋商人！”
　　日期：2011-3-10 21:09:00
　　郭小芬不由得大吃一惊：“啊？这不等于给糖尿病人输葡萄糖吗？会害死人的！”
　　“关键是吃南瓜能降糖的说法传了十几年啊！中国糖尿病患者接近一个亿，不知有多少人听了商家的忽悠，停药改吃保健品，结果导致双目失明、截肢、肾衰……”马笑中气愤地说，“老雷开完新闻发布会，全国电视、报纸都疯了一样报道，有个什么鸡巴南瓜保健品联合会还到法院告他，说他弄垮了整个行业，给国家GDP带来了重大损失。我操他妈！老雷更牛，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骗出来的GDP，英文缩写是PGDP，也就是‘屁GDP’！哈哈哈哈！”

　　郭小芬不禁莞尔，又叹了口气：“可惜，他不接受我的采访，我相信他对李家良、对健一公司——甚至对这次事件，都有相当的了解。”
　　马笑中一个囫囵，将那碗老鸭汤馄饨灌进肚皮，打了几个饱嗝说：“老雷那人不喜欢和记者打交道，但对患者好得出奇，改天我带我妈去医院复查的时候，你也跟上，就说是我女朋友，想问啥就问，说不定他能松松口。”
　　这倒是个主意。郭小芬说：“别改天了，就明天吧！”
　　“这么急啊，是急着采访，还是急着做我女朋友啊？”马笑中嬉皮笑脸地说。
　　郭小芬瞪了他一眼：“你别来劲！现在这个案子搞得一团乱麻，你还有闲心扯那些没用的……我问你：找到郝文章的下落没有？”

　　马笑中说：“我们下了很大力气找他，就是找不到一点踪影……你自己这段时间也要注意安全。对了，后来你和思缈联系上了没有？”
　　为了保密，即便是对马笑中，郭小芬也不能透露思缈的半点消息，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日期：2011-3-14 20:16:00
　　“我打她的手机了，还是关机。”马笑中叹了口气，“要是能请她出山，让她到湖畔楼的那个犯罪现场去看一圈，也许就什么都能搞明白了。”他眼睛突然一亮：“小郭，我们真笨啊！”
　　“怎么了？”郭小芬眉毛一扬。
　　“我们还有呼延云啊！你给那小子打个电话，让他帮帮忙吧！虽然听他自吹自擂很让人不爽，可是，他的推理水平可真高啊！”
　　“笨的是你，不是我。”郭小芬冷冷地说，“别看这案子千头万绪，有价值的线索其实并不多。呼延云只是一个推理者，他必须要在掌握相当多的证据和线索之后，才能运用逻辑力和想象力，推导出事情的真相。如果说他是个厨子，思缈就是买菜的，现在连菜都买不齐，你让厨子怎么做饭？我们现在还是得等，等，等……”

　　“等，等，等，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马笑中急躁地说。
　　郭小芬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获得突破。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采访到雷抗美，马笑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郝文章，楚天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案发地收集线索，凝唯一能做的就是唤醒思缈的记忆，而思缈唯一能做的就是——
　　其实，思缈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她才是真正的等，等，等……
　　就像躺在手术台上的全麻患者等待着苏醒。
　　郭小芬看着小吃店外黄澄澄的街灯，天色已晚，一轮残月在鱼鳞状的云朵里穿行。她并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回到省城的楚天瑛顾不得歇息，正驱车赶往狐领子乡，因为“湖畔楼”的老板李大嘴及其家人已经被押解到了乡派出所，正在等待着他的审讯。（第四章完）

　　日期：2011-3-17 21:53:00
　　第五章　验尸
　　凡定致命痕，虽小当微广其分寸。
　　　——宋慈《洗冤录》
　　一

　　李大嘴被拘押，是这天早晨发生的事情。
　　他和老婆正在洛阳的一个旅馆里睡得香，几个荷枪实弹的特警撞开门冲了进来，把他按在了被窝里，反拧着胳膊上了手铐，疼得他哎哟哎哟大叫。然后，连他的老婆，以及住在隔壁房间的外甥一起带上了飞机。到了省城，几辆警车开进机场，把人往车上一扔，又往狐领子乡送。
　　王副厅长在电话里下了两条指示：一是马上把楚天瑛叫回来，主持审讯；二是一路上不让李大嘴等人有时间思考对策或串供，在飞机上也好，坐车也好，都把他们隔开，几个预审员车轮战一般进行反复的突审。
　　所以，当楚天瑛走进乡派出所的审讯室时，看见李大嘴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木头椅子上，耷拉个脑袋，肥厚的大嘴唇下垂着，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副审员、书记官都已经在一张桌子后面就坐，楚天瑛走到他们两个之间，把桌子上那盏台灯猛地一提，刺眼的光芒正好打在李大嘴的脸上，乍得他一激灵，抬起头，手挡着光，嘴角痛苦地撕拧着。
　　看他身子不再佝偻着了，楚天瑛把台灯一收，坐下，把那份早已烂熟于心的预审材料翻了又翻，突然问：“姓名？”
　　“李……李存福。”

　　“籍贯？”
　　“报告……政府，我那些都交代好几遍了啊……”李大嘴道。
　　副审员啪地一拍桌子：“让你说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日期：2011-3-19 15:35:00
　　李大嘴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自己的籍贯、住址、职业、家庭成员等等问题。副审员说：“李存福，你很不老实，从洛阳到这里的一路上，我们给你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政策也给你反复地讲，可是你仍然不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行，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政府……我可是冤枉啊，我可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啊！”李大嘴知道对面的三个刑警中，楚天瑛的官儿最大，所以对着他哀告，“我从小到大，没偷，没抢，没放火，没杀人，顶多做生意的时候把算盘珠子往自己这里多扒拉两下，也犯不着就把我像小鸡子一样抓来抓去吧！”
　　副审员怒气冲冲地来了一句：“你没做坏事你跑什么？！”
　　楚天瑛立刻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审讯犹如打牌，警方抓的牌好，嫌疑人抓的牌烂，但一把烂牌并不一定会输，关键看你对对方的底牌了解多少。所以警方要避免嫌疑人知道己方对案情了解多少，以及掌握了什么证据，等到关键时刻再甩出好牌，起到一两定千钧的作用。从把李大嘴拘押到现在，审讯是一刻也没有停止，但主要是让他自己讲，关于湖畔楼的案子，警方一个字也没有说，而李大嘴恨不得把上小学时偷看女生上厕所的糗事都倒出来了，却只字不提湖畔楼凶杀案，要么他是清白无辜，要么他就是老奸巨猾，这种情况下更要注意保密，所以副审员刚才那一句话有泄底之嫌。

　　不过，李大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摊开手苦哈哈地说：“我没跑啊，我就是带老婆、外甥一起去河南旅游，这也犯法？”
　　“去河南玩儿得还好吗？”
　　冷不丁，楚天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日期：2011-3-23 9:59:00
　　审讯室里的人全愣住了，尤其是李大嘴，眨巴着小眼睛，不知道这位当官的到底想说什么。

　　楚天瑛一偏头对副审员：“去，给老李倒杯水喝。”
　　副审员一百个不愿意地倒了杯水给李大嘴，李大嘴这时才感到喉咙里像着了火一样，三口两口就喝光了，还想再要一杯时，楚天瑛说话了：“老李，说说，去河南玩儿得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