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从10月23日早晨带着家人离开狐领子乡说起，先到安阳看了殷墟和红旗渠，然后到郑州歇了一天，又去开封看铁塔、大相国寺，最后到的洛阳，昨天去龙门石窟玩儿了一天，回到旅馆累得倒头就睡，“结果大清早的就被你们给逮回来了”。
　　“你不是本来准备去山西的吗？咋后来改去河南了呢？”楚天瑛问。
　　这个问题曾经给警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案发后，在乡里居住的李大嘴的母亲接受了调查，说她儿子和媳妇去山西旅行了，为此，山西方面调派了大量警力寻找，却始终无果，最后还是火车站的监控录像里发现，李大嘴一家人坐上了开往河南的火车。

　　李大嘴不好意思地说：“嗨，我就好占个小便宜，这不是有人给钱让咱出去旅行吗？先给了一大笔钱，说去哪里都行，又说如果超支了也没关系，回来拿着火车票、公园门票报销，我和老婆一合计，干脆去远点，就改成去河南了。”
　　“哦？”楚天瑛眼睛一亮，“谁给你钱让你出去旅行了？”
　　“健一公司啊！”李大嘴说，“他们派人来说要在眼泪湖边上开年会，商量改进五行阴阳镜，把湖畔楼包下了，10天。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带全家出去玩——我妈用过他们的产品，挺不错的，所以我也放心。咋了，出了啥问题吗？”
　　日期：2011-3-29 21:08:00
　　这番话听在楚天瑛的耳朵里，真可谓堂堂正正、底气十足，一点儿可挑的地方都没有。他想了想，接着问：“那么，他们派的是个啥样的人啊？”

　　“他姓蒙，没说具体名字，留一把络腮胡子，戴个挺大的墨镜，头上还戴着顶帽子。10月20号晚上来的，交了1万的定金，10月22号晚上又来了一趟，给了我3万，说还有1万等我回来后再给——现在是旅游的淡季，一下子能挣5万块，我心里可就乐开花了，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
　　姓蒙？难道是蒙如虎？反正大老远一个人跑来这穷乡僻壤的，总不会是蒙健一吧，要不是他的弟弟蒙康一？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此人报了个假姓来迷惑警方的侦办视线。楚天瑛又问：“他给你钱，是打卡、支票还是付现金？”
　　“现金。”李大嘴说。
　　现金就不好办了，要是打卡或支票还能到银行追查开户人。
　　“他有没有提什么特殊的要求呢？”楚天瑛问。
　　“他就说10天之内不要回来，还让我保密，把停业的招牌挂出来，说是怕商业竞争对手知道来破坏……”
　　楚天瑛索性把椅子拎到了李大嘴前面，膝盖离得很近地坐下：“老李，你再想想，当时有啥觉得奇怪的地方没有。”

　　李大嘴想了想说：“奇怪的地方……我随便瞎说啊，你说这开会总要有个会议室吧，最重要的总是客房和餐厅吧，但他整个湖畔楼上上下下走了一遍，压根就没问会议室，客房、餐厅看得比较随便，KTV包间看得倒是特别仔细，还特别试了音响和麦克风，电箱也看了半天。临走的时候，我问了一句要不要储备些食物，他含含糊糊地说没关系，他们会自己带吃的，我还想人家大公司可能就是挑拣，不爱吃我们小地方的东西，自己带了食材来现做……”

　　沙沙沙沙，书记员的笔在本子上记个不停。
　　日期：2011-4-3 21:39:00
　　楚天瑛的思考也一刻都没有停，从不要食物的事情上可以看出，这个大胡子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健一公司的人当夜毙命，而KTV包间早就是他选定的杀人现场。楚天瑛拿出命案发生时在湖畔楼的7个人的照片（包括思缈）给李大嘴，让他认认有没有那个大胡子。李大嘴看了又看，摇摇头说：“我只能确认那人是个男的，真正长什么样子，就搞不准了，他那胡子、墨镜和帽子把脸遮挡得太多了。”到了这个时候，饶是李大嘴再疲惫，也琢磨出个味道来了：“是……是不是我的湖畔楼出事了？”

　　楚天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李，确实是出了点事，所以你先别急着回家，配合我们做些调查工作，这几天你就在这派出所里住着，好不好？”
　　李大嘴的眼睛眨巴了半天，无奈地说：“好吧，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楚天瑛笑着对副审员说，“你带老李去休息一下吧。”
　　李大嘴走到门口，回过头又说了一句：“警官，有个人您可得调查调查。”
　　“谁？”
　　“杨聪，外号叫个洋葱头的，他是进乡的路口那家‘草原旅店’的老板，恨我抢他的生意，过去老是给我捣乱。”李大嘴说，“我那湖畔楼要是出了什么事，肯定是他干的！”

　　楚天瑛点点头：“你先休息，你要相信我们会查清的。”
　　副审员和李大嘴离开后，书记员也出了审讯室。楚天瑛站在窗户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开始了思考。他之所以在审判中途突然将话题转到旅游上，一来是反复审了李大嘴一天，一直采用的是逼压法，需要松松弦，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仔细研究了预审材料之后，有一个强烈的直感——李大嘴不是凶手。
　　日期：2011-4-6 10:24:00
　　这一点，有许多地方都可以证明，比如李大嘴有问必答，而且答得很痛快，不含糊，关键问题上都有据可查，例如坐火车、逛公园，根据他提供的时间，一调监控录像就一清二楚，而真正犯罪分子在受审中是选择式的回答问题，避重就轻，在面对“案发时你在干什么”这样的问题时，总爱给一些无法求证的内容。而且，李大嘴的老婆和外甥在预审中的回答，也可以互相佐证，最终证明一点——血案发生时，李大嘴和家人远在河南，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要考虑到，那就是李大嘴预先找了杀手，在他出游时杀人，以逃避嫌疑，并提前和老婆、外甥做了串供的准备。但有两点说不通：第一，从李大嘴的历史来看，他只是个小旅店的老板，除了买过一个五行阴阳镜，跟健一集团没有任何交集；第二，请杀手总要付钱吧，何况是杀六个人，但从银行调取的资料可以看出，李大嘴的个人存款最近根本没有支取。

　　从李大嘴的证词可以得出的另外一个结论是，那个“大胡子”非常的狡猾，他不仅安排了李大嘴一家的出游，制造了良好的犯罪空间，并事先查看了犯罪现场。他还抓住了李大嘴爱占小便宜的心理，让他放开了花销，“回来拿着火车票、公园门票报销”，这样一来，李大嘴一家就势必要往远处去，要多玩儿几个景点，给了他更充裕的作案时间。此外，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从胡子到帽子到墨镜，都在遮掩自己的容颜，所以，他应该是第一犯罪嫌疑人……

　　正思忖间，副审员和县公丨安丨局局长李阔海、乡派出所所长胡卫东（胡萝卜）进来了。
　　日期：2011-4-17 20:31:00
　　“咋样？”李阔海问。
　　楚天瑛摇摇头：“完全不像。”
　　胡萝卜说：“我早就讲么，李大嘴这个人，小精明是有的，杀人的胆子可是没有的。”
　　“上次你说，出事前两天，你去湖畔楼查旅客的身份证登记情况，李大嘴说风大劝你少过来，看来也是答应了那个大胡子，在健一公司召开‘年会’期间要保密，少让人打扰。要不是那天晚上刘……那个白衣女子侥幸脱逃，也许惨案被发现还要延后几天，那时尸体早已腐烂，侦破起来难度会更大——这个大胡子真的是工于谋划。”楚天瑛说。

　　副审员说：“楚处，李大嘴提到的那个什么洋葱头，是不是提过来审一审？”
　　“洋葱头？他咋了？”胡萝卜问。
　　副审员把刚才李大嘴临离开时的话说了一遍。胡萝卜两只眼睛登时有点发直。楚天瑛注意到了：“老胡，有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