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8-09　21:30:42

　　我心想这还差不多。
　　接着他又告诉我：“后面成品仓库也有扇大门，只有送货、提货时才去开门，后面门开了这边门要关上，你也跟着去管后面大门。他们发货搬东西随便什么事都不要管，你只管住人，不要让大班犯溜到外面就行。”
　　又指着桌上的电话机说：“外线是密码锁住的，打不出去，我不能告诉你密码，因为一般队长也不知道这密码，但是时间长了你自然会知道。知道了也不准对任何人说，外面打进电话来你负责接听和转告。铃响拎起电话第一句话是‘报告队长’， 然后告诉对方这里是二大四中车间。如果接到电话通知：哪个犯人接见，要马上告诉值班队长。这么多队长里只有早上带我们出工的是当天值班队长，如果有其它事你也必须立即转告队长。”

　　交接的内容很多，包括每天烧开水泡茶是由仓库负责。晚上加班队长的点心由护监负责。讲到这里我就问：“天天加班，十几个队长夜点心怎么弄？”
　　他说：“一般是每人一盒方便面，仓库有电水壶，泡好送到队长手里就行。”
　　我想每天要泡十几盒面，一个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接着他还告诉我：“护监还要负责每天清洗队长的茶杯和擦队长的桌子椅子。护监的中心任务是管住门，没队长带着不许放犯人出去，监房带来多少人必须如数带回。劳改队最怕逃跑，所以人数正确最重要”等等。
日期：2011-08-09　21:35:37

　　过了一会他又告诉我：“这么大的车间四百多个犯人只有你一个人是护监，队长们的大小事情你都得留意，自己会的要主动帮助做掉，不会的尽快差人做，大班犯缺的是机会帮助队长们做事，特别是私事，只要你发个令子会有很多人抢着做的。队长们说了你再做就被动了。”
　　我不理解他说的意思，所以问：“队长们的大、小事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他说：“举个简单的例子，每个队长都有一块毛巾，车间温度高犯人难受他们也经常出汗，每天要擦好几次脸，毛巾几乎每天都得用香皂洗一次，队长坐的地方是用不锈钢管隔开的，他们桌上难免会放些文字数据，或者文件什么的除了护监别的犯人不能进去，所以洗毛巾自然你得主动一点，而且毛巾旧了你得花钱买来帮他们换新的。茶杯也一样，每天都得帮他们洗干净，破了也是你第一个知道，也得帮他们买新的。有的队长爱干净，出过几身汗，中途会换内衣丨内丨裤，换下来也得帮他们洗好凉干。其它事还会有很多，脑子灵活一点就能发现。当然这些不是明文规定你做的事，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是这些都是流传有序的习惯。轮到你也得按这个不成文的习惯做下去。”

　　他又告诉我：“队长经常会打犯人，特别是一个队长打犯人时你一定要过去帮忙，防止犯人反抗。有的队长打得累了也会叫你代他打，你也必须心狠手辣地接着打，否则下一次挨打说不定就是你。打人是护监树立威信的基本手段，否则你要二面吃亏。”
　　我回答：“我不会打人，更不想帮队长打犯人，按常规犯人得谢我，怎么会二面要吃亏呢？。”
日期：2011-08-10　20:55:46

　　他告诉我：“你不想打人，那么队长打犯人时你离远点。那些组长或爱管闲事爱拍马屁的犯人自然会帮忙，不过这样你会失去靠近人民政府的机会，人民政府自然不会对你有好感。没有好感的结果怎样可想而知，这是吃亏的一个方面。另一面是你在犯人心目中的威信树立不起来，没有威信就没人听你。只有打他才会怕你，他们不会听你的空头大道理，而且大道理他们听得太多，耳朵几乎起茧。大道理不会痛也不会痒，最主要的你也是犯人，你懂这么多道理也不会吃官司。在这里‘道理=空话’。他们怕被人打，更怕痛，队长也一样，讲得口水都干了，有几个犯人听得进、记得住呢。所以长期以来的实践证明：讲一万句道理不如给他一拳头，对大班犯，拳头才是硬道理。”

　　我不敢苟同他的理论。但入监几个月来我耳闻目睹打人代替教育似乎成了事实，这又使我联想起有位伟人说过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这句话在这里的另一个翻版。
日期：2011-08-10　20:58:01

　　交待完毕他到里面去玩了，我坐在大门口的桌子旁。队长们不时过来和我聊天，虽然中队合并快一个月，我整天在监房内，他们整天在车间，相互间从来不接触也根本不认识。聊天的内容无非你是哪里人，判几年，以前什么工作之类话题。由于在大庭广众之中，不象在监房里单独找我的那个神态和语气，而且我只有回答的义务，没有问话的权力，一天下来他们姓什么一点也不知道。
　　今天中队长老流氓没上班，队长中级别最高的是指导员。其实指导员和中队长本身平级，中队长管生产、业务，指导员管队长的政治思想工作。后者涉及犯人较少，犯人对他的感觉自然也少。他虽然长得身高马大但属于处事低调，性格内向，从性格和职务上看也不是老流氓同一条线上的人。调来没几天，犯人几乎都不认识。我来车间快半天，就他没过来同我聊几句。第一天我不敢到处乱跑，也没敢主动找队长表示些什么。本意上也不想和队长们走得太近。只有他们主动找你搭讪时我打一抢后才会说：“新来的，什么都不懂，请多批评教育。”其实这句话很抽象，队长们不可能老是来批评教育你，没油水可捞也不可能帮助你。更重要的是中队长老流氓经常老大自居，不断地接加工业务，拼命让犯人加班，一味讨好上级，实际完成监狱下达的产值指示只需七八个月。适当加点班为队长们捞点奖金无可非议，没完没了地加班实在太过份，也害苦了队长们。犯人加班，队长必须在场，犯人到半夜二点收工或通宵加班这些队长也必须陪着。临时几天还忍得住，长期这样起早摸黑，关在这个铁皮蒸笼里，跟犯人有什么两样，从内心他们个个恨透老流氓。

日期：2011-08-10　21:02:49

　　对我不利的是队长们都知道我是老流氓收进的，肯定是老流氓关系户。这层微妙的关系不是好事，相反为我埋下了痛苦的伏笔。当初，特别是第一天我什么都意识不到，也不可能意识到。
　　中午十一点值班队长一个暗示，长兴人吹响了收工的哨子，大家停掉手中活也关掉马达争先恐后地到大门前的空地上排队，不分高矮组别，长长短短地排了六排。长兴人一声令下：“报数”！ 六排队伍同时报了起来，由于六排同时从一开始报数，音量高低、语速快慢不一致，听起来声音很乱，等到静下来时第一排的最后一名：“报告63人”，
　　第二排：“报告59人”

　　第三排：“报告67人”
　　第四排：“报告72人”
　　第五排：“报告84人”
　　第六排：“报告61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