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弄丢了女儿,也丢了我的心》
第12节

作者: 浪子月h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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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老师啃完了馒头,一声令下,红小兵们都站起身来,整齐地挥舞着手里的红宝书,喊道“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足足喊了十来遍,才停下。
  瞬间我感到跟他们相比,我们简直一点革命斗志都没有,活像两个旅游观光客。一种自卑和自责的感觉涌上心头。
  日期:2013-07-14 14:15:04

  三十、开战
  到了火车站,我就把偷来的军用水壶挂在脖子上了。都放在包裹里实在是不怎么舒服。车站里的钟已经八点二十了,铁轨那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喝了点水,坐在地上等车,边看那边的红小兵们的表演。他们一会唱歌,一会喊口号,热闹得很。
  “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一阵显得孔武有力的歌声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们身后,我扭过头去一看,一大队穿着军装的中学生涌入了车站。他们高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一边往站台上走来。足足有三十多人,瞬间站台上原有的红小兵的气势被压了下去。站台上原有的那个队伍,年龄都不大,还需要老师带队,而这些,应该是高中生的样子。他们就不再是红小兵了,而是一群红卫兵,是造反派的中坚力量。
  你俩干什么的?很快红卫兵们就来到了我们旁边,其中一个长着剑眉的高中生样子的男孩问我们。
  你俩没有队伍吗?怎么袖章也不戴?红宝书呢?你们是小学生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们哑口无言,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怎么回答。
  到那边去!我们是集体活动,你们是那边的红小兵队伍里的吧?不要乱站队,影响纪律!
  我们胆怯地慢慢向红小兵那边移过去,但是我们并不是他们队伍里的呀。
  这时红小兵们也看到了我俩,老师模样的人过来了。
  你们是哪个村的,怎么没有队伍。看到你们半天了。
  老师问。
  李海旺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

  老师!你看他们什么也没有。
  一个扎马尾辫,长得高高的女红小兵来到了我面前,拎起了我的军用水壶的带子,很放肆地在我的仿军装上衣口袋里翻了翻。
  红宝书也没有。你们是干什么的?很可疑啊。
  也许是刚刚唱歌被比下去的缘故,红小兵们显得很狂躁,一拥而上。
  你是小反动派吧。女红小兵毫不客气地用食指点着我的额头。

  在一旁,刘海望也被另外的红小兵拉拉扯扯着。看到我被人质问,刘海望挣脱了人群,来到女红小兵的面前。
  你把手放下,别指着人。
  女红小兵似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指责,松开了手,气愤地说,你是什么人啊?我这是正当地盘问可疑份子,我还没问你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刘海望怒不可遏,伸出手去用力地搡了女红小兵一把。你给我客气点。他吼。这是我媳妇。
  媳妇,哈哈哈哈哈哈……红小兵队伍里发出震天的笑声。
  还说不是小反动派,这么小就一口一个媳妇,你有几个媳妇啊?

  看这女的眉眼,原来是个小地主婆啊。
  还装成红小兵的样子,你们还差点意思啊。
  在众人的嘲讽声中,刘海望彻底被激怒了,他奋不顾身地扑向最前面的一个红小兵,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按到地上开始厮打。厮打的过程中,红小兵的帽子掉落了,骨碌碌地直接滚到站台底下的铁轨上去了。
  动手了动手了!小地主崽子打人了!红小兵们乱喊着,全部切换到战斗状态,向刘海望扑过去。

  喂喂!你们先停手!老师在一旁喊着,但是没人听他的。他们打得非常投入,没人顾得上站在一旁已经被吓愣了的我。我后退了几步,一点也没有上前去帮助刘海望的勇气。
  日期:2013-07-14 15:33:33
  三十一、灾难
  听着刘海望的声声惨叫声,我真的不敢上前。我手里紧紧握着军用水壶的带子,跑开了。我远远地跑到站台的一个水泥柱子后面躲起来,生怕他们发现我。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去帮助刘海望只能增加麻烦,而刘海望明显打不过他们,生死未卜,我在柱子后面看着,怕得要命,只有默默地希望他们赶紧停手。
  没有人发现我。那些高中生红卫兵也过去了,好像是在拉架。恍惚间,好像听见他们在喊,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远远的,我看见火车站派出所的警察急匆匆地过来了,他们穿着白的短袖上衣,警帽上有一圈红边。警察来了,红小兵们迅速地散开了,刘海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有一滩血。我心急火燎,想上前看看他怎么样了,但是心里想着,脚却不停地颤抖,依然没有迈出去。
  警察来了四五个人,其中两个人一人抬脚,一人抬头,把刘海望抬走了。
  好像说是要送去医院。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了。
  剩下的几个警察,跟带队老师交谈了几句,把所有的红小兵都带离了车站。

  不到半个小时,车站里就重归平静了。
  站台上的钟已经快十点了,火车还没有来。其余的人都在互相说着什么,红卫兵们整齐地坐在地上,直到那列开往北京的火车把他们载走,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再也没唱歌。
  我背靠着柱子,一动不敢动。
  我不知道他们是没发现我,还是已经发现了我,没有人过来。总之,我就安静的在那里站着,也不敢出去。

  大约十点半的样子,一列绿皮的火车冒着气,呼隆呼隆地开过来了。我从没有见过火车,只是在村里放的无声电影里看过。由于到站的原因,火车开得非常慢,我们这里不是始发站,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乘客,大多是红卫兵。他们把头伸在车窗外面,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本红宝书。
  车站的工作人员出现了,拿着小旗子喊着。
  只停三分钟,抓紧上车,开往北京的啊,按顺序快上。
  人们呼地一下向火车上涌过去,虽然人多但是井然有序。最兴奋的还是红卫兵们,他们推开普通的旅客,率先往火车上冲。不一会儿,乘客都上完了,火车好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动了。
  刚刚上车的红卫兵们,纷纷都从车窗里伸出头来,摇着红宝书,唱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火车在加速,歌声也越来越远。

  我紧紧地捂着胸口,军装内侧靠近胸口的口袋里,装着那封串联介绍信,有着刘海望名字的介绍信。
  是的,我并没有踏上这趟朝思暮想的火车。我不能独自一人去北京,我要去找刘海望,我想知道他究竟是生还是死,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日期:2013-07-14 19:44:09
  三十二、医院

  等车的人都走了,距离下一班火车还有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就在昨晚,刘海望还开心地对我说,这次出行屡遇贵人,一定非常顺利。谁知道转眼间一切都改变了。我一定要找到他,否则我心里总是不那么安心。对于单独一个人远行,我想我还没有足够的胆量。
  我从柱子后面出来,慢慢地向车站外面走去。路过事发现场的时候,我扭头看了一眼,刘海望的鲜血已经干涸了,黑红黑红地留在站台边上。我一个激灵,加快了向外走去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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