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7-28 19:42:57
　　六十四、女儿
　　崔家沿用了我上次怀孕的套路，减少了我日常必须遭受的拳脚，并且在饮食和家务上给予照顾。也许自从上次流产后，崔家对于我能怀孕一事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这次能怀孕，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奇迹。
　　到这个时候，由于天气不再反常，村子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好了很多，由于缺乏饲料，家里的那几只鸡养得不太好，早已经交给队部统一管理了。我由于是孕妇，凭票每个月可以从队部多领五斤荞麦面和一小筐鸡蛋。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我的**有些见红。崔姨见状，生怕我再次流产，就跟队部提出申请，由于身体原因，我不必再干繁重的工作，只需每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去队部一两个小时，给队部宿舍打扫卫生，并且喂喂队部的鸡鸭猪，帮忙搭搭批斗的台子等等。
　　随着物质生活的渐渐提高，吃饱饭已经不成问题了。甚至，在一个夏天，崔报国还带我去我盼望已久的胜利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叫《艳阳天》，情节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是记得电影院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神秘，只是关了灯大家看电影罢了。旁边还坐着很多唧唧喳喳的小学生，而且有崔报国在身边，我看得索然无味。
　　入秋的时候，我在村卫生所生下了我的女儿。生产过程极其痛苦，从晚上八点多生到第二天中午。我的女儿在我肚子里的位置不正，几次接生的医生都要放弃了，出门对崔姨说，恐怕是不行了，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我在产房里，都能听见崔姨焦急而尖利的声音，保孩子！
　　这没什么奇怪的，如果崔姨说出保大人的话，我才会感到惊讶。
　　孩子，要是妈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一定要争气，要活得漂亮，要比妈强。我在心里对我的孩子说。但实际上，我虚弱得连喊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接连不断地使劲喘着气。
　　最终，我的女儿顺利生产，4斤9两。我也奇迹般地没有死掉，医生说，我的女儿生出来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头先出来，她是屁股先出来的。出来的时候两只小手握着拳头，紧紧地握着。
　　一看就是有脾气的孩子呀。医生这样对我说。说不定你女儿会有大出息也说不定。
　　医生这样说的时候，我很开心。

　　但是崔姨和崔报国并不开心。女孩儿长大了是要给别人家接续香火的，我这个身体状况，再生一胎两胎的估计也有困难。那个时候国家还没开始计划生育政策，村里几乎每家孩子都很多。看情况，崔家注定要人丁稀少到底了。
　　对于女儿一事，崔姨并没有当面表现出什么不满。村里的邻居过来看望我和女儿，崔姨就说，是个女娃，省钱了。等儿媳妇身体好点，再生个男娃。说这些话的时候，崔姨毫无底气。
　　崔报国对女儿倒是稍微上心一些，可能是因为意料外当了爸的缘故。女儿哭了，他会拍怕女儿的小脸，我喂完奶，他还会给女儿揉肚子。他给女儿取名叫崔小凤，他说，以后她要是有个弟弟，就叫崔小龙。咱们得龙凤双全。
　　日期：2013-07-28 20:29:33
　　六十五、忍受
　　有了女儿，我在崔家的感觉好了许多，崔姨给我脸色看，或者骂我的时候，我就低头看着女儿的小脸，心里就会坚强起来。
　　也许是由于生了女儿的原因，崔姨对我的冷落表现得非常明显，甚至没有履行坐月子的惯例。队部那边坐月子的时候不用去了，但是崔姨从早到晚不停地支使我干这干那，女儿的忙，她一点也帮不上。秋天的河水很冰，洗衣服洗尿布的活儿也是我来干。女儿还没满月，我得经常照看着，不能像从前那样呼之即来。
　　崔姨认为这样是我在摆谱，就常常恶语相向，大致的意思就是生了个娃就把自己当宝贝了，一个女娃屁用都没有，原本买了我就多了一张吃饭的嘴，现在又要添一个，我这是在给崔家增添负担和烦恼。
　　也许是因为受了崔姨的影响，在女儿一岁左右的时候，崔报国也开始认为生了个女儿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又故态复萌，再也不管女儿的生活，并且动辄对我非打即骂。女儿这时候已经在学走路了，崔报国脾气上来的时候，经常把扶着床沿学走的女儿踹翻在地，嘴里还骂，让你跟你的贱妈一起去死。我能忍受他打我，但是受不了他打女儿，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紧紧护着女儿，让他来打我。

　　见我这样，崔报国更加生气，往往打我打得更狠。
　　可能是由于环境不好，我的女儿一岁还不会说话，但也不经常哭，只会发几个类似“ma”的音节。邻居家有个女人跟我几乎同时生产，没事的时候会抱着孩子来我家里逛。见到我女儿长得瘦小，不怎么哭也不会说话，建议我去卫生所看看，怕别是傻子。我想了很久，也没有带女儿去。我怕卫生所的医生真的给出坏消息，自己承受不了。
　　即使是傻子，我也要把她养大。我想。
　　崔报国学会了抽烟，而且很凶。早晚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拿废草纸卷着烟抽，抽得屋子里雾气缭绕。我提出过建议，让他不要对着女儿抽烟，崔报国冷笑着说，老子就是喜欢抽，你这个贱货什么时候学会教训老子了。不仅我要抽烟，我还让你生的这个小贱货也学会抽烟。说着，他就把嘴里的一口烟全部喷到女儿的脸上。

　　随着崔报国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有的时候我在家里逗女儿，听她咯咯地笑，崔报国也跟着笑，边笑边说，小凤啊，你就尽情地跟你妈一起笑吧，再笑下去早晚一天也是个死。人逃不过这个的。
　　虽然是这个道理，我的心里也十分别扭。
　　有的时候，我还会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里，发现崔报国放的鸡蛋黄。我把弄脏的被褥拿出去洗，崔姨就会条件反射地骂我不珍惜东西，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我最怕女儿晚上哭。打扰了崔报国的美梦，他会不管不顾地用脚踢过来，用手打过来。有一次他直接把哭泣的女儿扔到了地上，幸好摔到了脏衣服筐里，没有摔伤。此后为了防止同样事情的发生，几乎我每晚都不敢睡踏实。

　　还好，女儿每天都在成长，她就是我的希望和寄托，有了她，这些我都能忍受。
　　直到有一天，无法忍受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