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时老戴发现了新来的老总,一把将行李塞给我,扭着老腰过去打招呼。新老总动作热情,说话人道,笑呵呵地说要去贵阳一趟。我瞟了老戴一眼,发现他红光满面,状若老来得子,后继有人的胖员外,心里又是嫉妒又是鄙夷,自卑地想自己职位太低,不然要是过去和老总搭讪几句,那感觉肯定很爽。上了飞机,老戴又发现新老总居然坐在经济舱里,立刻脸色大变,跟受了莫大委屈一样,跑过去又拉又拽,好一通仗义懂事,非要把自己的头等舱让给人家不可。老总拒不受礼,说坐哪里都一样。老戴悻悻作罢,过来一脸关心体贴地地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去头等舱体验一下。我很高兴地从了,当即坐了过去,着实享受了一把。一个小时的航程,我要了两份早点,喝了七杯橙汁,期间居心不良地假寐了一会,还真有美女过来给我盖毯子,就是脸色不太好看,没有老戴描述的那么楚楚动人。落地时老戴忙着和新老总话别,我忙着往包里塞拖鞋,塞完也学着老戴的样子过去和老总说再见,老总笑得暧昧吓人,似乎别有深意。出了机场老戴一直挺乐呵,过来问我怎么样,舒不舒服。我皱着眉头观察他的褶子,忽然有种被他挖坑埋了的感觉,心中又凉又悔,他妈的,真是防不胜防,又被这老东西玩了一次。
日期:2011-10-27 21:18:18
第十三章 NO.3
老戴跑到昌南集团那边开了一个会,回来向我传达会议精神。他说,这周的工作主题只有两个字,喝酒。他把上次晨会上的丢人事件抬出来温习了一遍,说得目眦欲裂,很有点声泪俱下的意思。我很给他面子,也跟着黯然神伤,说师傅你放心,还有三个半月的时间,不就是搞出三千万的订单嘛,完不成我跟你一起练摊。再说了,咱们不相信上帝,也要相信奇迹。师傅竖着拇指,夸我说得好。夸完就开始阵前动员,目前来看他能动的也就我一个,说他已经老了,世界归根到底还是我的,要我好好表现,还说养我千日,用我一时云云。我装作没听懂,开口插科打诨,说对,当今世界局势紧张复杂,西边在打仗,东边在和谐,满地球的恐怖分子,是到了我出马维护世界和平的时候了。老戴一脸假正经,说别介,大事还是留给孙子们干吧,你把用户给我陪好了就行。还给我扣了顶高帽子,说我是远近闻名的金牌三陪,很有点他当年的气场。这个帽子我戴着有点害臊,憋出一脸甲亢,虚着嗓子说师傅你就瞧好吧。
昌南的评标成员名单都是保密的,一般到招标会开始前两天才会真正圈定人选,而且全部住到指定的酒店,不许擅自外出,更不许和投标厂家来往。酒店的门岗严紧,一水油盐不进的武警战士,想与之套几乎比跟银行贷款都难。老戴打算四天下来请八个人,每晚两个。这么做像瞎猫抓耗子,宗旨就是乱碰,碰到一只算一只。我们这么做是因为搞来搞去招标组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轮流着来,昌南集团的四个副总、技术骨干,设计院的几个老得连改个戳都费劲的专家,外加上监管部门派来打酱油的睁眼瞎。上一回招标还把物资口的人揽了进来,估计这回应该也差不多。要是规模大一点,还会请上一位油头粉面的律师,美其名曰法律顾问,不过这年头律师这种东西其实和坐在发廊里露大腿的小姐一样不可信,不知到底有什么需要他们顾问的。
这两年昌南集团的副总换得很勤,几乎是招一回标就会被纪委带走一个,有点像敏感词盖楼,盖一栋楼就阵亡一批干部,不知该说惨不忍睹,还是该说令人发指。三番两次地搞下来,昌南的副总们谁进了招标组,谁就如同将要过街的耗子,屠刀也搁下了,人也和善了,衣服都得找带补丁的穿,好像突然信了佛,一脸我不下地狱,难道你下地狱的悲催壮烈。他们大体还能算得上公正,属于没有缝的好蛋一类。技术口和物资口的那帮坏蛋们,就成了关键人物了,不过老戴和他们打了那多年交道,跟养鳖似的,一口一口地喂,怎么也该搞个肥的杀一杀。还有设计院的老专家也是要请的,他们主管技术业务,大多是学理科出身,很少有苦逼装蒜的那种,没当过领导,没抓过权柄,肠子不弯不绕,谁对他们好,他们就给谁面子,算比较容易伺候。至于监管部门和法律顾问,则完全不是我们厂家要关心的问题。再说了,他们一个是充当摆设的高级假人,一个是莫名其妙的职业骗子,理他们也是白费劲。
这么想事情就显得好办多了。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有句话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趟出来带了苏烟十条,茶叶整箱,还有四个IPOD2,老戴还觉得不够,又让内勤妹子托运了好几困阳澄大闸蟹。我们商量了半天,定了几个坏蛋,吴魏东和陈贵喜首当其冲。搞完后老戴看了我一眼,好似漫不经心地说,吴魏东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日期:2011-10-28 20:48:37
第十三章 NO.4
半个月前的周六,我站在八一桥上看赣江,没有看到芦苇荡漾,轻帆白鹭,没有看到秋水接天,壮阔浩荡,更没有看到那个山水舟楫间,满腹才情的意气青年。我满眼尽是黄沙,江中裸露的河床,像一个衣不蔽体、行将死去的老妇所企图掩盖的丨乳丨房一样,看上去悲怆寒酸;河床两旁的江水早没了大河该有的奔腾放浪,只是无波无澜地流着,说不清是水,还是老妇脸颊的两行伤心眼泪。不远处运沙船的马达轰隆,我趴在桥栏上,惦着脚。要是你恰好路过,可能会发现我的样子很像那个传说中,慨然蹈海的意气青年。只是那个青年才华横溢,滕王阁上千字换来了百两黄金。他历经生死聚散、奇情流转,活得传奇,死得可惜。而我要是不小心掉了下去,则有点死不足惜,因为一个小时前,我几乎是硬着心肠将一个女孩推到了用户的怀抱里。昆德拉说,生活是一颗长满了可能的树。为了这句话,为了用户可能施舍给我的订单,我将卢丽丽送到了吴魏东的怀抱里。那会的卢丽丽一脸惊诧错愕,看我的时候,眼里全是失望忧伤。她紧抿着嘴,不知道是对我的欺骗表示不齿,还是在努力克制眼眶里马上就要掉下来的眼泪。
吴魏东笑得灿烂无邪,脸上的横肉有节奏地打颤。他喊卢丽丽的时候亲切甜蜜,我能从中听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还有一丝让人意外的歉意。那会我只坐了三分钟,就再也呆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多余地像米饭里的沙子,胸中愤懑气堵,几乎带着哭腔与他们道别。卢丽丽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头。那一刻,我有些欣慰,乐观地想她也许并没有那么生气。而我忽然又有点失望,或许,打心底里,我希望她能够勃然大怒,能够转身离开,能够像秦舒畅一样,不开心的时候踹我一脚,扇我一巴掌也好。从咖啡馆里出来之后,我猫到了一个角落,在那可以清楚地看到卢丽丽,可以监视吴魏东的一举一动,而且他还看不见我。更重要的是,只要卢丽丽一扭头就可以看见我,就可以知道我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等着,等着道歉,等着朝她笑一下,等着送她一个钱包。钱包里不装人民币,不装银行卡,而是装满了我羞于启齿的惭愧和谢意。
我在那里站了足有半个小时,路人总是投来奇怪眼神。那种眼神最终将我击垮,我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有点奇怪了。他们两个这样见面虽然显得难为情,但总归一个是领导,一个是下属,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能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丑陋不堪。我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只能观察他们的动作,吴魏东看来有说不完的话,他开怀畅谈的样子,像一个谆谆善诱的老师。而卢丽丽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有点让我看了丧气的,可疑的俏皮。我一直在劝自己可以走了,一会还要赶飞机回南京。就在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卢丽丽突然站了起来,拿起一杯水对着吴魏东泼了过去。我惊呆了,差点叫出声来,瞪着眼往里死命地看,有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的冲动。这时,吴魏东也站起来,决然抬起了胳膊,扇了卢丽丽一个耳光,口中还念念有词,张牙舞爪地异常可怕,更可怕的是我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刚才那个样子不是我以为的开怀畅谈,而是吵架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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