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棺》
第3节

作者: 木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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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时候,老昆明城里头开着好多家门头不小的棺材铺,而且通常开棺材铺的老板们还都挺阔气,为啥?赚钱哪。旧时,俗云人生有两件头等大事。一喜一丧,喜是活人的喜,丧是死人的丧,这活人的事儿还好对付,可这死人的事儿却是一丝一毫都含糊不得的,因为丧是人生的最终归宿,你想啊,人家这几十年辛辛苦苦在世上溜达了一糟,不管是苦是乐,是穷是富,是成功还是失败,总之现在这一辈子是走到头儿了,这丧事就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次告别演出了,演出完了就黄土埋身盖棺定论了,所以怎么说也得给人家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不是?所以呢,总是要丧重于喜的。再说,旧时讲究“百善孝为先”,老昆明人就信奉“入土为安”,亲人死了一定要把丧事办得体体面面,最后还要请扛棺的杠夫们浩浩荡荡把死人棺木送入墓穴安葬得妥妥当当了才算尽了孝道,否则这丧家的子女就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跟着屁股后大骂“不孝”,人言可畏,人言可畏,一旦冠上“不孝”的罪名,这人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甚至还要殃及子孙呢。此外,那时候的人都特别迷信,相信人死后有灵,这人死之后儿孙们若没把死人的后事打对好了,那接下来死者的鬼魂就会怨气凝聚,而且还久久不散,追着儿子孙子们没日没夜地报复,甚至直接把不肖儿拉到地底下陪他一起受罪才算罢了。

  日期:2011-10-31 15:21:00
  民国时,昆明城里大大小小的棺材铺主要都集中在一条叫“六合巷”的老巷子里,也就是后来的民权街。听老辈人讲,当“六合巷”还没有成为民权街的时候,这条巷子还是很有年代感的,不算太窄也不算太深,两旁都是些古朴陈旧的临街铺面房。一眼望过去,很有些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听说“六合巷”这个名字已经被叫了几百年了,一直都是棺材铺聚居的地方。为啥叫“六合巷”呢?这里还有个说法,原来封建时期人都讲忌讳,说话不喜欢直说,总要拐着弯儿把话说得体面了好听了才行。因为忌讳,所以不能直接叫什么棺材街、棺材巷什么的,听起来不吉利,叫起来也不好听,但是随便取个巷子名又缺乏指向性和代表性,怎么办呢?要说咱老祖宗那是真有才,这棺材不是由上、下、左、右、前、后六块板子合起来制成的嘛,也就是六合了嘛,所以老祖宗就就把这条巷子叫成了“六合巷”。

  日期:2011-10-31 16:25:00
  就在这棺材铺林立的六合巷里头,有一家在当时的老昆明颇有点儿小名的棺材店,名字叫做“陈记棺材铺”。一看这店名大家应该就猜到了,这家店的老板一定姓陈。没错,听说这老陈家祖上曾出过一位神厨,厨艺就叫一个绝啊,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还给明朝的皇帝当过御厨呢。只可惜后来子孙不肖,老祖宗精湛的厨艺没传下来,儿孙们却阴差阳错地做起了寿材买卖,可能那时候跟现如今的行情差不多,搞饮食的不如搞房地产的,只不过,老陈家这些儿孙们更超前,搞的是死人的房产——棺材。说起来,反正这炒菜的和做棺材的都是凭自己手艺吃饭,既不偷也不抢,也不算太丢这老陈家御厨祖宗的脸。

  说话的工夫,转眼间日子就到了1941年,这时候的“陈记棺材铺”已经有了三百多年的历史了,按说这数百年的老店应该是结子成荫,越办越红火了,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问题就出在这一辈的掌柜陈学文手里。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这陈记棺材铺屈指算来也已经兴旺了好几代了,所以按规矩是该要出一个败子了。
  日期:2011-10-31 21:00:00
  一九三几年的时候,云南吸丨毒丨之风最盛。只因在国民政府的大力推动下,西南地区已经成为当时国内最大的罂粟产区,云南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拿来种上了鸦片。云南不仅是鸦片主产地,而且所产鸦片的品质又是最佳,被称为“云土”,云土堪称当时中国国产烟土的“王中之王”,色香味俱全,人称“半里闻香,三口顶一钱”。那时节,云南的鸦片基本上都是由马帮运送出去的,而这些负责运输鸦片的马帮可不像寻常马夫那样只会赶着几匹比小毛驴子大不了多少的看上去像成天没得草料吃的瘦骨嶙峋的滇马,走一步扭三扭地慢吞吞在路上看西洋景。这些专业运鸦片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他们大多都是烟商和哥老会的混合体,更有甚者还有军队开道,土匪护驾,规模大的马帮甚至还有重机枪,想想看,那得是什么阵势啊?一路上,伴着如半边云般的滚滚黄烟,这些个亡命徒们一边嘴里头唾沫星子狂喷地高喊着“典田卖地,将本求利,有人挡道,人头落地”的号子,一边甩开马鞭子把马往死里头抽,累死一匹又换另一匹,就这样一路踏着死马的尸体把鸦片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全国各地。据说三十年代流入北平的云土价格最高的时候竟已飙升到“一两土抵一两黄金”的兑换标准。尽管如此,上等云土仍然是一土难求。

  日期:2011-11-1 14:13:00
  云土在外地人眼中是有钱难买的抢手货,而在云南本地呢,据说1935年的时候,大洋一元就能买到云土半斤,与云南省外动辄价堪黄金的吓人劲儿相比,可说是既经济又实惠。既然如此,云南本地人自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据传,那时云南有百分之六十的男子都在吸食鸦片,甚至连女子吸鸦片也成了平常之事。
  这陈学文从他曾祖父那一辈开始,便是代代单传,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更是年过四旬才中年得子,再加上又是一棵万分珍贵的担负着给老陈家传宗接代外加给老祖宗坟头儿培土敬香的独苗,所以打从陈学文刚会满床乱爬的时候起,父母便对他宠溺有加。
  既然宠溺,自然就要疏于管教。老两口儿见天儿的一看着这个宝贝儿子就乐得满嘴露牙,再加上这个儿子又长了张抺了蜜糖的嘴,犯了错只要往爹妈跟前一凑合说上一通好听的,就哄得老爹老妈心花怒放了,所以这老两口子就睁一眼闭一眼,由着这宝贝儿子的性子任意妄为了。结果呢?当然是“慈母多败儿”,眼瞅着陈学文就像他们家屋后的小树苗一般渐渐长成一株大歪脖儿树了,读书不成又怕苦怕累地不事别业,整日在外游荡,很快便结交上了一些狐朋狗友,在当时的大气候影响之下,我们的陈家大少爷陈学文便在1934年的时候跟着人家看样学样地学会了“抽大烟”。

  日期:2011-11-1 15:25:00
  哪知好景不长,从1935年下半年起,南京国民政府下达了“禁烟令”,责令三年内禁绝鸦片。这一禁不要紧,种鸦片的不敢明目张胆地种了,只能偷偷地小范围地种。可吸鸦片的老烟鬼却伸长了脖子等着吸呢,所以,鸦片的产量少了,烟馆的数量也少了,而鸦片的价格就开始成倍地飞涨了。
  于是,我们的陈学文陈大少爷便时不时地把家里的银子钱一包包地往黑心的烟馆里头送。
  自从陈学文架起了大烟枪,陈家老爷太太便三天两头地苦劝,可这养娇了的儿子就像长歪了的树,任你苦口婆心把嘴皮子磨破了一层又一层,这败子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没钱买烟土陈学文就回家来闹,爹娘不给就假装撞墙喝药寻死上吊。陈家老爷太太就这一根独苗,一见儿子寻死觅活就立刻软了心肠,只好再任由这败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坏家业。每每这败子一出门,老两口就只能对坐在一处长吁短叹,哭天抹泪。

  日期:2011-11-1 16:25:00
  就在陈学文吸上大烟的第三年头上,他母亲积忧成疾得了重病,躺在床上吃不下东西,只能进水,不能进食,大夫来了只看了一眼便直摇头,说这叫“噎嗝”,是“病痨气臌嗝,阎王请的客”。治也是白治,趁早准备后事才是正道。
  果然,没过几天这陈家太太便带着一肚子的苦水“驾鹤西归”了。
  又过了三个月,正赶上十数日的连雨天,天空是一水儿的灰,屋外是一地的泥,陈学文这坏小子这天又不知跑儿浪荡去了。陈学文的父亲独坐窗边,望着窗外的雨丝,眼泪就唰啦啦滚落下来,口里念叨着老伴的名字,一口一口喝起了苦酒。酒入愁肠,自然要郁结五脏,结果临到傍晚的时候,这陈老爷子忽然就得了“绞肠痧”,折腾了一夜,也死了。这陈老爹死的时候,败子陈学文竟然还不知流连何地,始终都未到床前。老人家老泪纵横地嘴里恨恨骂了两声“混账”,便撒手人寰了,那双眼睛至死都不甘心地大睁着。

  日期:2011-11-1 21: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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