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刘婶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一提到杨大南,刘婶的脑子中就浮现出杨大南的那张脸,她比董氏更害怕。“是的。所以我才害怕啊。” 董氏担忧地看着刘婶,期待刘婶能把这事说出点什么所以然。刘婶好不容易从回忆转到现实中来,光突突的脸,想着就渗人啊。
“大妹,你说大南是不是想找回他的脸啊。”刘婶是青山镇第一个见到杨大南容貌的人,对杨大南的印象深刻,也正是杨大南没有脸皮的脸,让她当时吐个不停。“什么脸?”董氏没见过丈夫临终前的模样,不过听见刘婶这么一说,心底一阵恶寒。她料想刘婶是猜到了什么,虽然害怕,还是继续追问下去。
刘婶便把当天所见杨大南的情况给董氏说了一遍,董氏还是第一次这么详细听说丈夫当时的情形,心里有是悲痛,又是恶心,又是害怕,只觉阳光太晃眼,晃得眼睛一黑,便晕倒过去。
日期:2008-12-13 19:48:00
醒来时杨贵正坐在床边,董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眼睛又闭上了,重重叹出一口气。连续多日噩梦的侵扰,董氏几乎不敢再一个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近来几天她都是和小儿子一起睡,可她还是同样要做着那个如出一辙的噩梦。这是死者未了的心愿,活着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娘,你好好歇着,我出去叫二弟过来。”杨贵给董氏盖好了被子,将守在门外的二弟叫来嘱咐几声,便大踏步往族长家走去。母亲大白天晕倒,杨贵已经从刘婶口中知道了详情,与刘婶一样,他也对父亲频频在梦中惊吓母亲的解释是“要脸”,而父亲肉体已灭,其未了的心愿也只有通过家人来实现了。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这个重任只好由尚显年轻的杨贵来承担了。
“什么!你要下去?!”族长的厅堂里,杨山看着跪在地上的杨贵,脸涨得通红,地上还有一滩水渍在冒着余烟,是杨山刚刚摔到地上的杯子。
“五个月前你父亲也是跪在此处,请求我放他出镇,我没同意,结果他私自出镇,下场,你也看到了;现在你又跪在同一个地方,说你要下悬崖。杨贵啊,难道你忘了你父亲的下场,难道你就那么不把祖宗的话放在心里?不行,你绝对不能去,我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杨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摆摆手,重重坐在太师椅上,气得看也不看杨贵一眼。“可是,叔伯祖,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母亲恐怕也……” 杨贵跪在地上前行几步,双手撑在杨山面前,焦急无助地看着杨山。“你母亲的情况,我明天让杨福去看看,估计是因为体内虚火过旺,我让杨福给她开几剂汤药,熬了喝下去应该就无碍了。”
日期:2008-12-13 20:48:00
“叔伯祖,你要救救我母亲啊。” 杨贵不傻,即使体内有热毒,但何至于十多个晚上所梦之事一点不差,族长以生病为托词,明显是想把这件事拖下去,不了了之。
“因为父亲过世,母亲是伤心过度,体质下降,但每次所梦之事都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父亲心有所愿,孩儿实在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叔伯祖从小教孩儿忠孝礼仪,孩儿为偿父愿,愿意冒此一险。”
此话一出,杨山被问个哑口结舌,杨贵不好糊弄,他确实找不到其他的解释。“就算是你父亲的遗愿,你也不能鲁莽行事,活人不能为了死人再丢性命。”“孩儿愿意。”
杨贵此言一出,杨山在心底着实把杨贵又看高了一截,能为了父亲的一个遗愿而愿意牺牲性命的,诚为大孝。可是,“你仍然不能去。难道你忘了我和你说的秘密吗?”杨山大怒,杨贵越是要去,杨山越是不放,这么好一个年轻人不能白白去送死。
一听到杨山所言秘密,杨贵立刻低下头去,开始只想着是自己一个人冒险,大不了死了就丢自己一条性命,母亲兄弟自有族人照顾,死去也无牵挂之事,可刚才族长一提醒,他才想起这一环来,秘密,那要人命的秘密,要很多人命的秘密。
杨贵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浮现母亲日渐憔悴的容颜和暗淡下去的眼神,一会儿浮现出全镇血流成河的凄惨景象,一面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一面是众多无辜族人的生灵涂炭,该怎样取舍,他确实拿不定主意。
族长的意思杨贵明白,即使是自己的母亲死,也好过全镇的族人死,以一人性命换上千人性命,这个帐谁都算得来。可从杨贵角度来看,现在世上唯一最亲的就是母亲和两个弟弟了,要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受尽折磨而离去,他也不愿看到,所以,他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叔伯祖,祖宗真的是这样说的吗?”他抱着一丝希望看着杨山。杨山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把杨贵从地上扶起来,关好厅堂的门窗,压低声音说,“千真万确。只要大青石上再多葬一个人,全镇必遭灭亡。”
虽然杨贵之前已经听过族长的这番话语,可现在听来仍然重撞心扉:母亲活下去的希望,几乎完全破灭了。“黄果树不过距离悬崖十来米,应该不算出镇。” 杨贵听刘婶说了母亲做梦一事之后,曾苦苦琢磨父亲要脸一事,不得要领;后来踱步到父亲跳下悬崖的地方,看见一块白布竖挂在黄果树上,豁然开朗。
杨大南死前,曾因脸部高度腐烂,米铺伙计揭布擦药时,将父亲脸皮随同白布扯掉,父亲的脸皮自此也就粘在了白布上,父亲跳下悬崖时白布被风吹挂在黄果树上,并没有同父亲的尸身一起坠入谷地。父亲梦寓要脸,应该就是指如今还挂在黄果树上白布的脸皮,由此他才向杨山请求下悬崖取回白布,以了父亲遗愿。
日期:2008-12-13 23:18:00
“难道你忘了150多年镇上的洪材头就是下悬崖采药材而跌入谷中死亡?那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怎么还没惊醒你?”杨山对杨贵的执迷不悟很是恼火。作为一族之长,他必须站在比杨贵更高的高度来看待问题,处理问题。“祖宗警告过,只要大青石之上葬满5人,镇子就得覆灭,现在已经有4人了,你要是再因为出镇而亡,青山镇就真毁了,难道你愿意成为了结青山镇上千性命的刽子手吗?”杨山一通呵斥,杨贵满脸通红,杨贵略有愧色向杨山行了一礼,退出宅子。
是啊,杨贵他不想成为千古罪人,但也不想成为父亲和母亲的罪人,所以他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他要瞒着族长下悬崖。杨贵和杨大南一样,有股倔脾气。当着杨山杨贵表现出放弃了念头的样子,但他依然有着自己的主意,并且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
已经夜深了,杨贵带着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弟弟偷偷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行四人十分萎琐地来到了杨大南跳崖的地方,杨贵伸长脖子往下看去,只见漆黑一片中,偌大的黄果树的枝枝蔓蔓如鬼怪一般凌空抓舞,一根粗大的树梢上挂着一块白布,无声无息的在飘摇。
杨贵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发了毛,可是一想到父亲的脸还在那张白布上,他便鼓起勇气,准备下去了。“贵儿,一定要小心啊。”董氏惊恐不安地嘱咐道。起先杨贵向她说自己要下悬时,董氏是坚决不同意,出镇就死,当然董氏并不知晓族长关系着全镇人生死的秘密,不然即使万死,她也不会用全镇人的命来换自己的性命。但是杨贵安稳母亲:“只要保险措施得当,不会有事的。再说父亲毕竟是我的父亲,不会害我。”如此一说,董氏才勉强同意。
杨贵此时勉强一笑:“娘,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杨贵此次不是贸然下去,他做了足够充分的准备,身上绑了五六根小儿臂粗细的麻绳,分别系在了崖边五六根大树上,确保万一发生意外有麻绳松动,也不会掉落进谷底;临跳之前杨贵交代,一旦听见自己不寻常的呼喊或者绳子有剧烈的抖动,或者长久不动,悬崖上的母亲和弟弟就要立刻把自己拉上来。三人连连点头,杨贵深呼吸一口气,贴着悬崖往黄果树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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