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不少藤本植物,在杨贵下落的过程中不住扑打着他的脸。眼看着黄果树近在咫尺,只要再下降几米,就能落在黄果树上了。“哪有那么悬乎,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杨贵一边想着那个秘密一边下降,渐渐觉得眼前的景致模糊起来,那些藤本植物不住攀上他的脸,就像一只只鬼手一样对他这个大活人爱不释手,他定定神,用尽力气最后一蹬,身子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当脚要蹬上悬崖壁时,他猛然间觉得脚下一软,随即就见藤藤蔓蔓快速地铺面而来,然后嗵一声撞在悬崖上,失去了知觉
日期:2008-12-14 11:36:00
等杨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上不挨天下不挨地,双手双脚都无力地耷拉着,稍一活动就钻心地疼,不过还好,手脚都是好好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杨贵上下一瞅,妈呀,原来自己正悬吊在悬崖边上,本来头就晕,再看下面黑咕隆咚的,轰隆隆的水声如雷贯耳,杨贵差点尿都给吓出来,正手忙脚乱要调整姿势,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上升了一点点,继而又上升了一点点,同时听见头领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谁?”杨贵大着胆子问了一声,同时使劲拽着悬崖壁上一根粗壮的山藤,暂时稳住了身子。杨贵一声谁刚一出口,就听见上面几人几乎同时“啊”了一声,然后杨贵的身子就开始往下掉,不过幸好掉的距离不长,复又被拉了上去。
“贵儿,你还好吗?”是董氏的声音。这时杨贵的脑子已被风吹醒了不少,才想起原来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在上面接应着的,估计是刚才自己半天没动静,这是被他们拉上来了。“娘,孩儿没事。” 杨贵一边答着,一边配合着绳子的拉力,上下四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杨贵才狼狈不堪的爬上了悬崖。
悬崖上,董氏和两个兄弟累得直不起腰,董氏擦擦手上的血迹,一把抱住杨贵的身子,左瞧右瞧,确定杨贵没有受大的伤,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四个疲惫不堪的身影在收拾好了悬崖上一切痕迹以后,悄悄回到屋里,亮起一盏灯,支走两个兄弟,董氏和杨贵在屋里悄悄说着话。“娘,我没死,我没死啊。” 杨贵压低声音兴奋地说,浑身都在疼,不过与掉小命比起来,再疼上一万倍杨贵也相当愿意。
“是啊,没死,没死,我的贵儿好好的呢。”董氏抹着眼泪,就着油灯掰着杨贵左右看个不够,嘴里安慰着。“娘,祖宗的规矩破了。”董氏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还以为杨贵是拣了条命兴奋的,现在听杨贵一说,她也意识到了这关键之处,确实奇怪。
“不过刚才你怎么下去之后那么久没有声音,我和你弟弟在上面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没有,有一阵我觉得头晕,最后好象昏过去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两人一直在房中说了大半夜,董氏是后怕加高兴来着,而杨贵则是纯粹的兴奋,他终于成了青山镇几百年来唯一出镇而未死之人。虽然这次没有拿到父亲的脸皮,不过既然这次没有死,那么下次也就有可能再出镇了。一想到父亲的脸皮,杨贵的心便沉重起来:一天不了了父亲的遗愿,母亲便一天不得安生。
天色大亮,杨贵安顿好母亲,精神抖擞往族长家走去,他要告诉族长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要证明既然祖宗的一个规矩是可以破的,那么更多的规矩也是可以破的——青山镇的族人不用再困顿在这个镇子里了。
日期:2008-12-14 21:08:00
族长起得很早,在厅堂里饮早茶。他一眼就望见脸带笑容的杨贵,居然有些不敢正视对方的目光。“是该告诉他了吧,不然越到最后,他所付出的努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那对他会是更沉重的打击。”杨山下定了决心,对于董氏,他要将真相告诉杨贵。
杨贵见了族长面,长长行一个礼,脸上的笑容丝毫看不出疲惫之色,他的心满满的都是昨晚上发现的喜悦,他忍不住就要向全镇人都宣布了。“跟我到书房里来吧。”杨山招招手,杨贵快步跟了上去,“这种大事确实应该先向族长禀告为好。” 杨贵欣喜地想到。
进了书房,杨山挥手让杨贵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却转身在书架上仔细找起来,丝毫没有和杨贵面对面的机会,杨贵只好暂时压住心头的喜悦,如坐针毡把屁股落在了椅子上。
杨山找得很仔细,杨山的一排大书柜,几乎就是青山镇所有的藏书。一刻钟之后,杨山终于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发黄的土纸书,凝重着看了看,将他交给了疑惑的杨贵。“族长……”杨贵并不在意手上的书,他的秘密比杨山的秘密更能成为秘密。几个月前杨山将他的秘密告诉杨贵时,吓了杨贵一大跳;而现在杨贵要把他的秘密告诉杨山,说不定杨山会高兴地大跳呢。杨贵心里高兴地想。
可看样子族长暂时还不想听他说话,他也只好耐下心来,一页一页翻着手上的旧书。似乎是一本族谱,上面写着青山镇所有人的生老病死,连镇上每条狗的出生和死亡都有详细的记载。
从镇子建立开始起,到几月前他父亲跳崖,都一笔一笔记录着的。杨贵翻了几页,发现内容大致相同,便没了兴趣,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杨山:“族长?”杨山一直背负着双手背对杨贵,听见杨贵一声喊,沙哑着语气说:“看第78页、147页和158页以及最后一页画红线的地方。”
杨贵依言查看,慢慢身上就出了一身冷汗。
日期:2008-12-14 21:53:00
第78页。杨痴儿,生于见贞29年,卒于见贞45年7月初8,出镇而死。杨武生,生于见贞11年,卒于见贞45年10月初一,暴亡。
第147页。洪材头,生于武德332年,卒于武德393年1月13,出镇而亡。洪氏,生与武德330年,卒于武德393年8月初1,暴亡。
第158页。杨大胆,生于新元112年,卒于新元146年3月28,出镇而亡。无家属,狗暴亡。
最后一页。杨大南,生于革新58年,卒于革新89年9月初三,出镇而死。后面空白处被拉了很长一条红线,内容没有。
杨贵越看越惊,他发现只要是因为出镇而死的人,其最亲近的家属或曰有生命的动物在不久之后都会——暴亡。联想到母亲近来的景况,他不禁颤抖着嘴唇问:“叔伯祖,暴亡……?”
杨山转过身来,用一种几乎喃喃的语速说:“杨武生,四肢骨骼尽断,七窍流血而亡;洪氏,先是耳烂流脓,最后头皮尽掉,上吊于镇西小树林;杨大胆的狗,犬牙疯长,在某天晚上咬破自己肚皮,肝脏肠子在镇街上流了一地。”
杨贵脸色发白,眼睛盯着最后一页红线勾勒出的空白出说:“这一行,是不是为我们一家人留着的?”杨山没有言语,以沉默代替了回答。虽然他相信事情一定会像之前的那种规律发展,但是要由他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不忍。“你给我看这本族谱的意思是——随便我们怎么努力,最后我们都得死,都不得好死?!”杨山终于点了点头。
从族长宅子里走出来,杨贵神色黯然,一个预知自己即将死去的人,没有任何理由高兴的起来。绕开自家门口,杨贵独自坐在镇外的山坡上,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好好理一理自己的心绪。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弟弟还蒙在鼓里,他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就算要死,也让他们开开心心过完最后的日子吧。
杨贵双手枕头躺在地上,茂盛的野草被寒风雨雪所摧残,只留下枯黄的茎叶在地表上,但是它们的根,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还会复苏,生命将再次蓬勃。可自己一家人呢?杨贵想到了两个年幼但懂事的弟弟,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将赐予我们唯一的一次生命就要吝啬地收回去。为什么!为什么注定青山镇的人一辈子只能萎缩在这片小天地,为什么出镇的人无一例外惨遭横祸,为什么青山镇的上千人的性命都只能依赖着大青石上遗留的唯一那一片小小的棺材地。
杨贵的心里有太多的愤懑,世上的不公都集中在他的身边,是一个17岁的少年所无法一一承受,一一排遣的。这就是命吧。他最后这样安慰自己,强作笑颜回到家中。
日期:2008-12-15 12:52:00
董氏依旧在做着那个噩梦,生命活力在她体内迅速枯萎,才不到半年的时间,董氏似乎已经老了10岁,满头白发,神情恍惚,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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