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水和尚讲古》
第4节

作者: 大巫登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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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到这,后背也有点发凉,但我还是宽慰他道:“您儿莫想多了,没事的!”他无奈笑笑,又给我举了几个例子。
  你们年亲人还是不晓得里头的道道啊!我们老家巴东,有一个喜欢舀鱼的人,有一回和我一样,用他那一仗三长的大舀子一连舀了十几个大鱼。他还不满足,照旧天天下河舀鱼。结果,他舀的鱼还没吃完,就在收屋顶上晾晒的黄豆时被屋檐上掉下的一颗黄豆砸中太阳穴砸死了,他十五岁的孙子在旁边看的真真切切。我们当时还去看了的。还有,秭归的一个渔划子,一连几天在同一个地方一网下去就是上千斤鱼。他照样不信邪,还想继续搞,结果莫名其妙吃鱼时被鱼刺活活卡死了。他家世代打渔的,从小吃鱼长大的,吃了一辈子鱼,居然就这么被鱼刺卡死了。老辈子没说错,万物都有灵。尤其是鱼大到一定程度后那就不是鱼了,那是龙王爷的龙子龙孙,所以古代才有鲤鱼跳龙门的说法!一次贪得无厌的向龙王爷讨要太多,龙王爷就要你的命!

  听了卖鱼老头的话我回味儿了半天,和他继续聊了一会儿,他就去看别人钓鱼去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晚上出去钓鱼了。
  日期:2011-10-27 2:25:00
  我没事经常回味卖鱼老头的话,我们有吃有喝的,钓鱼就是一个娱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多向龙王爷索取一点,损害的是大自然的利益,也就是损害老天爷的利益。你把鱼伤得狠了,鱼当然要向你讨债。不知那些用电在长江里电鱼的人想到这一点没有。(还鱼债完)
  日期:2011-10-27 14:30:00
  水湿米

  这天中午,炊事员小刘由于忙着玩电脑游戏把米饭煮成夹生的了,大副张哥子给他一顿好训。李干部出来打圆场,说算了,饭还能吃,我们水和尚没得那么娇贵,下次注意就是了。李干部发话,大家也不好再责怪小刘什么了。我扒了两口饭,实在吃不下,就把碗放一边抽起烟来。过了一会儿,李干部吃完饭了,看见我吃不下夹生饭,又对着我大讲他们当年如何如何的挨饿受苦,如何如何的。我看他忆苦思甜的调调又来了,赶忙塞给他一支烟堵上他的嘴。他吧嗒两口烟,问我:“我记得听你说过你老娘是秭归(长江边一个县,归宜昌市管辖)人吧?”我说是的,怎么了?李干部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他陷入了回忆中。我一看有戏!连忙招呼其他人向李干部围拢过来。大家掺茶的掺茶,递烟的递烟,好不容易把李干部从回忆里拉了回来。看这架势,李干部知道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是下不来台的,就对我们讲开了。

  日期:2011-10-27 18:47:00
  我刚参加工作那几年啊,还是六几年,全国人民都还在挨饿,跑的是宜昌到重庆那一段航线。那时还没得葛洲坝,三峡那一带的航线啊浅滩多礁石多漩涡多急弯多水流急,号称鬼门关,打破船甚至沉船都是经常的事。
  我那时在一条建国后不久建造的一条木质机动驳船上工作,那条船专门运从四川运到南京、上海的细粮,主要是大米还有一部分麦子。那时全国的粮食都要保证他们这些大城市的供应。
  船上除了我剩下的六个人都是秭归人。秭归那个地方自古就拉纤的、放排的这些在江上讨生活的人多,当初组建航运公司和航道站之类的单位时,秭归就有不少这类人被招进去当了工人。
  秭归是山区,田少,那些年恰恰年年大旱,饿死不少人。那时不是经常有船打破了吗,这些运粮的船打破后舱里进了水,被水打湿的粮食就不能继续往下运了。就地卖给那些当地人,不要粮票不要计划,用钱买用东西换都行。这种被水打湿的米就叫“水湿米”。水湿米在那个年月救了不少秭归人的命啊!那种运粮的船是建国后不久建造的两三百吨的机动木船,级别小,船上没有配船长,只有一个临匠{就是驾长级别相当于现在大船上的大副,但可以行使船长职权}做主。船队里秭归人多,秭归的临匠自然就多一些。每回我们船在秭归临时停靠休整的时候,就看见好多等在江边买舱脚米、水湿米的人。有的人等着等着就一头栽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哒。秭归船员们几乎个个家里都有人饿死,活着的也饿得只剩一口气了。这样,就有秭归的临匠实在不忍心自己守着一船船的粮食却眼睁睁看着家乡的父老乡亲饿死,把船开到秭归时就故意在礁石上把船打破,好让家乡人有机会得到一点救命的粮食。要知道这些船员是在拿命换家乡父老的命啊!修葛洲坝之前那段江面到处都是暗礁漩涡,号称鹅毛都浮不起来,要是一失手就是船毁人亡!这种事做多了,上面就有人警觉关注起来。当时这种事要是被人发现是故意打破船的,搞不好就被当成现行反革命就地正法。后来就没人敢故意打破船了,秭归的江边一搞好久都没有水湿米卖了。

  有一年,秭归又是大旱,饿死的人更多。在一次运粮途中,船开到秭归江段时,江风和浪花的声音陡然特别大,隐约像是有无数人在哀嚎。突然,船一下开不动了,就是速度特别慢,还没有江水流速快,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渐渐船就不太受控制,轮机长带人到处检查,一点问题都没有,有几次差点撞上礁石。还好离秭归码头不远了,勉强把船靠上了岸,大家都吓了一身冷汗。靠上码头后,赶快请“水猫子”(潜水员)下水检查螺旋桨,结果屁事没有。轮机长又检查了几次船上,还试了试车,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最后还在码头试了试,一切正常。第二天,船又出发了。还没开出码头又出现昨天一样的情况。又检查了一夜,依旧屁事没有。

  这下船不敢再出发了,用岸上码头信号台的发报机向船队领导汇报情况后,就在码头等领导派人来处理。上面派的人一天后从宜昌赶来了,也是检查了一天一夜什么事有。最后分析,估计是今年水特别小,有些水流改变了,水流特别乱,这样才让船行驶不便。上面命令说,运粮任务是关系到祖国建设的大事,我们船必须完成任务,让我们船再试试。

  上面来的人走后,我看见轮机长向临匠悄悄嘀咕了一阵,临匠一阵犹疑,最后坚定地点点头。轮机长是我师父,他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小李啊,师父我活了五十几岁从没做过缺德事,更没骗过人,你相不相信师父?”我一下傻了,不知怎么回事,只好点头说相信。师父接着说:“那好,你现在就下船,坐车回宜昌去,不用跟着船走了,我们船下午出发。记住,不管任何人问你,你就说你肚子疼,怕是阑尾炎发了,就到秭归县城医院看病去了。上岸后就到医院随便检查检查,就对医生说肚子疼,医生开的药你别吃就行哒。记住,任何人问你就这么说,别说错了!”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点头答应了。临匠过来给了我一些钱,还把用积攒的舱脚麦子做的大粑粑(农村土制的大馒头,一个两斤左右)给我装了7个。开玩笑,那时候粑粑比大米饭还要金贵,一下把全船的都给我了,我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

  下船后我就按照师父的交代做了,回到宜昌后,我没回家就直接去单位报到,结果就听说我们船在秭归出事,已经有船去救援了。
  日期:2011-10-27 19: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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