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1-22　20:39:52

　　我们去了一家著名的俄罗斯西餐厅，点了算是比较贵的菜。两个实习生又有点坐立不安了。杜朋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笑容灿烂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菜品。
　　两个实习生结伴去了卫生间。我问杜朋，我把眼镜的钱赔你了。你呢，想表示表示，也如愿了。从明天开始，咱们，我和你，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了。
　　杜朋看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你都星期几在门诊上班？

　　嗯？我没太明白，问这个干什么？
　　哦，随便问问。没话找话呗。杜朋笑嘻嘻地说。
　　菜肴端上来。服务生退下去了。我们拿起刀叉吃起来。杜朋说，说不定咱们俩可以成为朋友。
　　不可能。
　　为什么？

　　我一看见你就气不顺。你也是。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掩饰这一点。我也不想知道。别人的事我不关心，尤其是让我气不顺的人。
　　我怎么你了？这么让你不顺眼？他手里的刀叉停顿下来。
　　不知道。可能就是人说的，癞蛤蟆不咬人腻歪人。我相信我对你也是一样。
　　杜朋想了想，问，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说话很锋利？直逼屠龙刀，不让倚天剑。
　　两个实习生回来了。我没再回敬他。
日期：2011-11-22　20:42:18

　　杜朋的那只手还不怎么灵便，一会儿刀一会儿叉，吃力，却没吃上多点东西。看得两个实习生都快泪眼涟涟了。杜朋给他们讲了个笑话。自己乐得哈哈的。两个实习生争相捧场。杜朋就更来热情了，用语言对她们有分寸地挑逗奉承。就像男孩存心跟女孩调皮捣乱。两个实习生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没什么社会经验。小脸绯红。

　　我告诫杜朋，注意素质。杜朋话头转过来，素质我是不能跟你比。真的，虽说你不待见我。我还是很佩服你。
　　我说，奉承对我不起作用。尤其是这种毫无诚意的。
　　杜朋说，没人不喜欢奉承。你只是不喜欢我奉承的方式。
　　吃完饭，杜朋结账。我和两个实习生坐到软椅上等。两个实习生都很局促，一看就是没怎么伤害过别人也没怎么被别人伤害过的人。
　　杜朋回来，我问他，就这么着结束了？那我们可就互不相欠了。我和两个实习生要走。杜朋在后面忽然提议，要不，去K歌？

　　我看两个实习生。两个实习生想去，可是又不忍心杜朋再花钱，就站在那儿期期艾艾。
　　我说，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可是K歌没意思。你要诚心，咱们就去楼上打保龄球。我说着，笑模悠地看着杜朋那只裹得兔子似的胳臂。
　　杜朋说，去呗。
　　我不笑了，说你真是豁出去了！以前我还不想知道，现在我忽然感觉好奇了。你为了什么呢？你的目的是什么？先给我亮个底牌。

　　杜朋说，咳！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跟大夫交朋友。
日期：2011-11-23　17:48:41

　　保龄球室在六楼。也是顶楼。一个很宽阔的大厅。只有两个跑道有人在玩。说话声和球的相互撞击声显得格外清脆嘹亮。
　　两个实习生以前都没玩过。我玩过，可是玩得不好，每局两三个瓶子的水平。两个实习生在一个跑道玩，杜朋和我在另一个跑道上玩。我一直把着球，杜朋插不上手。插上手也白搭，他的胳臂还不适应大幅度的动作。他蹭过去指导两个实习生，说了一句揩油的话。两个实习生没听出来。
　　我走过去给了杜朋一脚，哎！我可警告你，她们可还是没正式离开校门的学生，还没来得及给这个社会污染了。你可别向她们下毒手！
　　杜朋嘿嘿地笑，手很随意似地搭在我肩膀上，表情起腻，这么说，你的心已经给这个社会污染了？
　　我抖开他轻薄的手，用力把球扔出去，直起身子说，我？我的心本来就是黑的，再怎么污染也还是那样！我看看杜朋，你让人感觉很别扭。你不是那种赖皮赖脸的人，可是总模仿那样。就像小孩硬装大人似的。你觉得好玩吗？
　　杜朋说，好玩啊。
　　我摇摇头笑笑。我又瞄准了把球扔出去。还是两个瓶子。
　　正玩呢，几个衣装堂皇的男人走进大厅来，一边走一边交谈。声音很大。大厅里突然嗡嗡咋咋。
　　我弯腰时扭头看了一眼，心脏忽然咚地敲了一下，血流像是在什么位置被堵住了，然后突然又撞开了。

　　我看见了徐元宗。
日期：2011-11-23　17:54:00

　　几乎同时，徐元宗也看见了我。
　　我们默默地对视。陌生。意外。像两个梦游症患者。

　　我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什么东西，像天河什么的。
　　那湍急的河流，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把我向远处推挤，而我费劲巴拉地，一次一次地往前冲。
　　什么东西相隔着。什么东西只能追忆了。什么东西消逝了。什么东西陌生了。世上很多东西是不堪一击的。我有一点思想准备，可是不能完全适应。
　　我向徐元宗笑笑。徐元宗向我点点头，然后他跟着他们走过去了。他们好像并不玩，只是随便看看，指手划脚的，声音还是那么大。
　　我转过身继续玩球，抓过一个球扔出去，只击中两个瓶子。我直起身。杜朋站在侧后，以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瞧着我，似笑非笑。我横了他一眼，他施施然走开了。
　　一个球扔出去。却只击中了一个瓶子。
　　我还就不信了！我再次抓起球，等待开局。

　　是这样……徐元宗的声音从身后传到耳边。他的两只手分别握住我的两个手腕，宽阔的前胸轻轻贴着我的后背。一股酒气。他喝酒了。
　　我没有动，也没有回头。我的身体很奇怪地颤栗了一下，紧接着，一股陌生的麻酥酥的热流，顺着胳臂传到心尖，然后，一颗心就那么颤颤悠悠地悬着，不上不下，没着没落。我感觉徐元宗的身体也颤动了，可他没有松手，依然握着我的手腕向前向后分开，那架势就像跳双人芭蕾。他轻声嘱咐了句什么，我没听见。
　　球脱离我们的手，带着雷鸣般的轰响。嘭！居然击中七个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