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谲》
第10节

作者: 蓟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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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蛇食道已破,腾挪空间立即大了许多,李寄已经能屈肘握剑了。虽然在大蛇体内毫无方位可言,她也不想别的,用尽平生最后力气,对准剑尖近前的肌肉来回切割,越切自已周围空间越大,最后竟可以握剑前后猛刺,每刺一下,就感觉大蛇周身颤动一下,连食道都剧烈缩张。
  连刺带割了一阵,渐渐感觉大蛇动作越来越小,看来已受重创。又刺了十余下,忽觉阻力大减,李寄登时心喜若狂,知道已经刺穿大蛇鳞皮,更不怠慢,顺势用力一划,就划出一条一尺多长的裂口,立时便有气息涌进,李寄先抹了一把脸上血沫粘液,便于血肉模糊中猛吸了几口气,才将将头伸出蛇腹。
  日期:2011-4-16 22:01:00
  八 行聘  鸡鸣时分,农户们便起来生火做饭,准备吃了去田里做活。
  有位陶老儿,早早就已起床,想趁着日头未起凉快时,去地里多做些活。想叫儿子起来同去,儿子懒惰,说爹你先干早晨我再去替你去干上午。陶老儿骂了几声,装了一葫芦水,塞了两张昨日剩下的饼子,便拿把锄头走去田里。

  陶老儿到了田间,见成片的稻子业已变黄,穗实饱满,满心欢喜,想干活的劲头更足了。需知今年天旱,他这片田因紧挨河沟,长成这样着实不易。他将食物放在一边,便卷起裤角袖口,用锄头将一处被淤泥塞住的水道刨开。
  刨了几下,忽然看见一双赤脚站在眼前田畸上。陶老儿连忙抬头,只见一个蓬头女鬼,身上缠着些破布树叶,布条子被风吹得扑扑作响。满脸乌黑,只有一双白眼珠直直盯着自己。
  陶老儿吓得往后跌了一个踉跄,坐在水渠里,兀自不行,又在泥水里挣扒着向后爬。
  陶老儿边爬边想:“传说不远处深谷里的大蛇能幻化成人,窜到外面掠了人就走。此处定然和那蛇窝靠近,想是今日来我这田里找食吃了。哎,悔不该当初我贪这块地肥沃,今天怕是性命难保了!”正想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咦!只见那女鬼正蹲在那里吃他带来的饼子呢。这畜牲放着人肉不吃吃那个,难道嫌我陶老儿肉老皮酸?不对,看那吃像怎么看都不像是蛇精蟒怪,蛇吃东西哪有嚼的,都是吞的,它却嚼得咋咋有声;若是鬼魅,还用得着吃东西么?会不会是山里的野人?

  陶老儿只要觉得不是鬼怪,胆气就回来了一些。他真不愧是几十年的农户,在泥里爬了许久,居然锄头还握在手里。他便抹一把脸上的泥水,握紧锄头,躬身慢慢走向“野人”。那“野人”只顾吃饼,陶老儿走到近前,“野人”才歪抬起头看着陶老儿,那眼神绝无恶意,反而有些可怜。“野人”看了陶老儿一会,忽的站起身来,吓得陶老儿又向后一退,下意识高举起锄头要砸。 “野人”却并无加害之意,只是跑到沟边用手捧水喝。

  陶老儿看她恁般行为,惧意顿消,走到跟前,把她扶起来,拿葫芦喂了她几口水,捧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原来那层乌黑不是本来颜色,而是长久积聚的污垢。这副皮肉体温脉搏皆有,分别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再仔细看,天呐,这不是邻村李家的女儿李寄吗---上个月自愿祭蛇的那个,大家都对这姑娘能行这等义举敬佩不已,附近还有村子为其立祠纪念呢---难道她还没死?

  陶老儿于是向其确认,只是连问了好多话,这女子就是不答,只是呆呆看着陶老儿。陶老儿心想这姑娘是不是被那恶物吓傻了?先不管这么多,带她回家好好问问再说吧。
  时候尚早,许多农户尚未出门。回去路上陶老儿小心领着那女子。他虽是农户,心里也还有些主意,知道事情没弄清前不宜声张。片刻后到了家里,把门关好,见婆子正在喂鸡,儿子还在睡呢。陶老儿赶紧叫婆子不要惊慌,几句话把事情简单一说,然后叫她烧水做饭。水烧好了,陶老儿就让老婆子带那姑娘去内屋洗澡,他继续做饭。
  等洗完澡出来,陶老儿又仔细看了一会:这姑娘长得俊俏标志,感觉就是李家小女李寄---有回在县城卖菜时遇见老李带着她,只是彼时她年纪尚小。
  陶老儿便问婆子,这女子可曾说起自己身世,婆子一脸不悦,道:“这澡洗的,换了四次水才算干净。洗澡的时候对她问这问那,她却不怎么说话,只说些‘大蛇、洞、猪、獐子、跑、吞’之类的怪话。”
  陶老儿叹口气说道:“这女儿要不就是被吓傻了,要不就是被‘恶神’摄去了魂魄,现在跑出来了。没想到老李恁般可怜,六个女儿,只剩下两个,如今这个又变成这样。”

  他婆子忙活了一上午,这时就怪陶老儿不该随便领人回家,说道:“你便恁般肯定,若是错了怎办?我问你,这小女子真是你在田里碰到的?”
  陶老儿听婆子似乎话里有话,反问道:“是啊,怎么啦?”
  老婆子说:“世事难料,人心隔肚皮,她怎么就恁巧跑到咱家田里被你撞上呢。莫非是你以前那个给你留下的,现在来找你了?”原来早年婆子多年无子,陶老儿曾想再纳一个,却被婆子寻死寻活没有纳成,这事也被婆子有事没事说了多年。今天见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女子,忍不住又往这事上想。
  陶老儿一听婆子提这个,火气立时来了,大骂道:“你这疯婆子,不说救人,还在这里提这些没年月的事。这姑娘若不是老李的女儿李寄,我便将她卖了!”吓得那姑娘一怔,盯着陶老儿,眼中尽是恐惧之色。陶老儿一看把她吓着了,后悔自己言语鲁莽,心说我这只是气话,倘若她不是老李的女儿,我再另想办法。
  老婆子一看他生气了,便不敢再多说别的,只得道:“咱们也没办法,先叫她爹来带她吧!”

  这时儿子揉着眼起来,陶老儿也不与他多说,只叫他去李楼村东头去找一个李大伯来这里。
   
  李父已经将李寄接回家过了数天。
  想起在陶老儿家父女相见的情景,李父此时仍是百感交集。自从李寄偷偷去县衙应募,到如今已有一月。当日得知女儿如此行为,自是万分悲痛,随即又有府吏送来慰问银两、田契,更是难过的哭天呛地。本来以为自己小女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还能相见,真是欣喜若极。
  只是在陶老儿家时就觉这女儿似乎有许多变化:面容憔悴,极其消瘦,只有五官尚能感觉像是自己的寄儿―――这倒罢了,定是这一个月来在那蛇谷污秽之处,缺衣少食,能支持过来已是万幸。只是性情也有变化,少言寡语,似乎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一开始与李父相见,她居然不太认识。后来陶老儿大声告诉她这人就是自己阿爹,她也只冷冷叫声阿爹,并不感动。再问她可还记得家里,她就说“记得”,却说不出详情,连她有个姐姐都似不知。回到家里,她也似觉陌生,自己的卧房在哪也不知道。然而她又反复自言“我是李寄”。难道真如陶老儿所说,她被吓傻了?按说自己女儿向来胆大,不然也不敢自愿应募去祭蛇。

  天幸有一事她十分肯定,就是为害多年的那条大蛇死了。李父当日便托陶老儿的儿子将这事报告县衙。昨日又有冯县令亲自带府吏来慰问,冯县令说他亲自带兵去蛇谷打探,那大蛇确实已死在大洞里。除了丈许长的一截尾巴露着,其余部分都被压在乱石下面。那截尾巴也只剩白骨,周围蛆虫遍地,臭不可闻。冯县令本想将大蛇尸骨挖出来火烧示重。只是压着的那堆乱石一块块都忒大,就连小块的用大杠子都橇不动,若执意要挖,不知耗费多少人力钱粮,只得做罢。便叫那些多年间为大蛇所害者的家属、以及巫老们都来大洞,亲眼目睹所谓“恶神”下场。受害家属尽皆大哭,知道李家小女居然没死,定要为其立生祠纪念。那些巫老当真巧舌如簧,这时又说将乐县曾有不敬天地之举,这“恶神”是来下界造祸,现修劫已满,已回归天命。气得冯县令咬牙切齿,只是不好发作。总之这消息一经公布,立即传遍县里乡间,大家弹冠相庆。这几天来李家慰问的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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