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将这些都一一记下，便叫再往前走。又走几步，前面便又见一排墙，围起一个小院子，出入是一个园林样式的圆拱，上书“湖苑”二字，不设门板，此时左右各有府兵守着。里面就是新婚卧房，如今却已成案发现场了。姜公便收慢脚步，开始细致观察周围。走到圆拱口处，又问张主事：“湖苑是否只有这一个入口？”
　　张主事说道：“确是如此。这小院子并不大，处于王府东北一角。墙外即是塘湖。”
　　“那这几天杏园中都有府兵值岗吗？”
　　“那是自然，咱王府虽不比皇宫内苑，防卫也是严密的。只是昨日和今晨值岗的府兵不是现在这一拨，那些都已被监管起来了。”
　　姜公点点头，这时三人已经走入小院中。姜公停住脚步，看周围布置。只见正前方是通体三间屋子，看门窗就知里面布局，定然是中间为一厅堂，两边各有一卧房，座北朝南。外观无非是雕梁画栋、花鸟窗格，装饰虽然颇为华丽，却并无特别之处。再看两边，只见这院子确实不大，长宽不过二十步，布置规整。院子中间分出两块小花圃，被小路相隔，看那花草似乎刚移植不久。东墙边设有一堆假石，边上有一口井，旁有大缸。姜公不看便知，这缸平常用做养鱼观赏，万一走了火便可就近取水，豪门大户皆有此设置，倒不稀奇。大缸南边不远处又种了一颗玉兰树，此时大花已败，只剩几个小花苞正待开放。北墙、东墙因挨着外边塘湖，墙边便都种着木香、三角梅等藤蔓，此时早已爬满墙壁，似已长出墙外，枝条上长满勾刺，一者赏花，二者防贼。

　　姜公沿院中小路先仔细看看各处，时而蹲下于花草丛边翻找，时而站在假石上向院中俯视，秦文则紧随左右。
　　张主事问旁边刘绪道：“刘司马，事发在屋中，大人于院子里这般细看是何故？”
　　刘绪笑道：“大人查案时一向如此。常告诫我等说，勘察现场需因时因地而异，若是现场被发现后少有人出入，保护得当，则需快入现场，因为许多线索痕迹常是稍纵即逝的。如今老王遗体已挪至他处，现场已遭破坏，急去无宜，可先仔细勘查周围，收寻可疑痕迹、询问证人，准备完备后再入现场查看不迟。这倒不足为奇，咱姜大人更有过人之处：他常常揣摩凶犯心思，刻意与凶犯感同身受，称之为‘作凶犯想’。你看他忽高忽低的，便是在猜测凶犯是如何潜入园中的。”

　　张主事点头称是，又颇为好奇，问道：“大人查案的手段固然高超，只是此案在我等愚人看来，不就是李王妃杀害的老王？倘若还有隐情，到底是何隐情？”
　　刘绪道：“正如世子所说，此事疑点颇多，比如老王虽然年已五十，尚还健康，园站外又有府兵把守，这等小院子，动静稍大便会惊动府兵，要想将老王杀害也非易事。另外，但凡离奇案件，都需考虑凶犯是否有同伙协助、幕后指使，所以姜大人如此谨慎并不为过。”
　　张主事点头道：“刘将军说得极是，在下佩服。”
　　刘绪笑笑，说：“我久随姜大人处置公务，也只得这点皮毛，与大人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张主事听刘司马如此说，不由对姜公又多了几分敬畏。
　　这两人说话时，姜公已轻易爬上东墙边最高的一座假石。本朝尚武，高祖于马上得天下，曾立下规制：不论被举为秀才、孝廉，武艺骑射是必备技能。姜公年青时曾随名师习武，虽然现在公务繁忙，仍每日苦练不惰，所以身体颇为强健，爬这等假石不在话下。他脚踏石顶，稳当当凌空若虚，便顺着墙向两边望去，只见王府东、北两面围墙尽收眼底：东墙长近里半，西墙也有近一里长，可想而知王府有多巨大。两面墙上都在中间处设有了望塔，东墙上的那座塔站在目前高度便能看见有值守府兵露出上身，只见那府兵正目视远方。姜公便知张主事所言不虚。有这等哨塔监视，想由远处接近王府真非易事。

　　又往墙外一望，但见紧挨这后园的确是一片小湖，几乎全部包住东、北两墙。湖周围又有几块小丘，到处一片青翠。倘若春天桃花开时，定更好看。
　　姜公所站位置，刚好能扶住墙头，只是墙上长满藤蔓，刺大如箭簇，不好下手。他便抽出佩剑将那些带刺的枝条挑开些，这才撑住墙头往下面看去，见湖水紧没墙基。墙基是用大块石头砌成，又高又陡，几乎竖直，想在上面立脚几无可能。况且那些墙内种植的枝条藤蔓大都紧贴着墙长出墙外，将外墙面也覆盖得不留空隙。倘若盗贼想从这两个方向闯入，需先涉水到达外墙下，再要想法爬上这等高墙，还要防着藤条勾刺，这些还都罢了，左右两边有府兵在塔上昼夜了望，视野极广，想爬上来不被发现，绝无可能。

　　姜公想到这里，觉得不管这李王妃有无同谋，从墙外进入的可能极小。虽然如此，也要再仔细确认，于是向下一跃，轻轻落在地上。看得张主事不由喝采，刘绪等人却好似见惯不怪了。
　　姜公对张主事笑笑，然后对刘绪道：“公怀，墙外果真是湖泊。那湖并不大，你此时便亲带几个州兵，在湖里划小船仔细搜检一番，再沿着外墙划船，小心查看墙基、墙面，搜索是否有攀爬踩踏痕迹。速去吧！”
　　刘绪不敢怠慢，抱拳施礼去了。张主事忙说道：“何劳刘司马和郡里州兵，我叫几个府兵、小奴去就行了。”
　　姜公道：“主事不必客气，刘司马办事认真，常能发现蛛丝马迹。府上正值多事，人手紧张，再说此案我已答应世子尽心办理，咱们不分彼此。主事可叫人去通知东墙、北墙的了望哨兵，若是看见有州兵往来湖面，便是刘司马等人，不必惊慌。”
　　张主事听了，便叫过杏园中一个府兵如此吩咐一番，叫他去了。张主事心里却忍不住想：“这太守大人果然厉害，是对我们府中的人都不放心啊！”
　　日期：2011-4-16 23:11:00

　　先发这些，歇会明天接着发
　　日期：2011-4-16 23:57:00
　　十　玉兰花瓣　　姜公这时已将园子里各处查看一遍，自觉无甚异样，便问张主事道：“我见这小院子里到处打扫的颇为干净，连片大点的烂树叶都难见。奴婢们最近一次是何时来打扫的？”
　　张主事回道：“是前日下午，最后一回打扫得干干净净，等着迎新人入住。”
　　姜公点点头，再无可问，便说：“你我进屋查看如何？” 张主事说声好，欠身请姜公先走。姜公便不客气，快步踏上台阶，凑近观察，只见门板、窗户上油漆锃亮，想是前不久被粉饰一新的－－－上等木料拌着新漆，闻来芳馨有味。
　　姜公轻轻推门而入，房门一开，便闻到一股血腥气味，又隐隐听到东边屋里有蝇虫嗡嗡乱飞。现今尸体已转往别处，气味尚且刺鼻，可知老王流血颇多。姜公先将中厅细看了一遍，见墙壁上的字画装饰，案上的杯盘器具等都很规整，并无乱象。只是地下脚印颇乱，大大小小皆有，必是后来进屋的人留下的。想在脚印里找出线索怕是无望。便回头问张主事：“这屋里自案发后就是这般吗？前两日呢？”

　　张主事道：“据我所知这几日皆是这般模样。前日先王曾与我和庆平来这里，看看是否已经妥当，那时就是如此布置。今晨我进屋时见吉碧倒在屏风旁边，其它屋内设置都一一如旧。再后来我等将老王遗体移至别处，世子便命人守住湖苑门口至今，再无外人进来过。”
　　日期：2011-4-17 8:10:00
　　“吉碧？是何人？”
　　“吉碧是我的女儿，亦是老王贴身婢女，照顾老王衣食起居。昨日李妃到府后便由她和王阿妈等送入此屋，今早又是她和另一婢女吉蚨来为老王伺起，才发现老王遇害。”
　　姜公将王阿妈、吉蚨这两个名字和张主事所说的都一一记在心里，又问：“这么说她是除老王外最后与李妃接触之人，亦是最先到现场之人？”

　　张主事略一迟疑，道：“可以这么说－－－只是她并非独自接触，都有旁人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