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事听了，有些不解。旁边秦文此时亦抬起来听着，姜公笑道：“勘察问案犹如绘巨鸟，需先定身首、肢体比例，然后再添羽翼，再定丰姿神色。如今案情大致经过我已得知，就似‘巨鸟’身形已经渐显，此皆为主事助力之功。”张主事见太守大人如此夸赞，反而有些拘谨的笑笑，连说不敢。姜公忽又仰头正色道：“之后我便要将此案‘羽翼’一一呈现，最终叫凶犯伏首！”张主事见姜公严肃，忙收住笑容。姜公又看看张主事，笑道：“主事忙累了半天，先退下休息吧，出门时叫阿逑主事进来。”

　　日期：2011-4-20 21:11:00
　　十二　阿逑
　　片刻后阿逑进了屋子，见姜公正背手而立，连忙行礼。姜公笑笑，道：“主事不要拘谨。我知你前日曾随老王去察看新房，却因故中途离开。之后便再没去过湖苑。虽然如此，因你是府中主事，想来对相关人、事都有些了解，便请到这里相谈，莫怪。”
　　阿逑又躬身道：“小的不敢，大人但烦有事找小的，都可来叫。小的虽年轻，来府中也有五六年了，大事虽无权经手，小事也略知一二。不知大人有何事要问？”
　　姜公又笑笑，道：“主事真会说话。那就从一个月前，老王意欲聘李妃时算起至今，你所做的事情细说一遍如何？”
　　阿逑听了，忍不住面露难色，苦笑道：“这个―――大人，这都一月多了，我如何能将每日所做之事都记住？”

　　“那便能记住多少说多少吧。”
　　“即如此，容小的想想。”阿逑便斜仰着头，眼珠子乱翻，口中还念念有词，颇为滑稽。他想了一阵，便道：“大人容禀：约一个月前，老王听外人说起将乐县李家女儿的事，意欲聘其为妃，便与我们几位主事商议，若是得聘成功，新人来了去哪里居住。我便说湖苑虽之前放了些杂物，基础建构还是好的，翻新一下，便是上好新房－－－这一提议连老张亦赞成。老王又问林伯，他年老神衰，说了半天也说不出合适地方，老王只得定了湖苑。这边老张刚去将乐，老王殿下便叫我负责将湖苑里外都翻修一遍。我这一月来除兼顾着本来活计，便忙这事，老张回来后还时时前来催促，简直不胜苦楚，前几日才得完工。”说完便看看姜公。

　　姜公点占头，道：“你能记起这些也很好，再说这几日的事吧。”
　　阿逑吞口唾沫，又道：“前日我正想请老王去湖苑看看，谁知被老张抢先。大人您别嫌小的聒噪，这老儿忒不仗义，每每只捡轻便的事做，还颇会邀功，这也罢了。谁知我又晦气，刚走几步，便有属下小奴跑来说前面柱子倒了，当时老王便有不悦。果然之后我办完事跑去湖苑，一个府兵说老王已回去休寝，又叫我去通知各处王子不要去打扰。昨日老王于寝处休养一天，至日落时才出来迎新待客。我忙前忙后，也没得老王一个好脸色－－－想是因柱倒之事还遭冷落吧。本想以后更加尽力，挽回恩宠，谁知今晨听说遇害之事。老王殿下啊，您在天之灵，可知我阿逑忠心事主，愿跟随您同去么！”说着大哭起来。

　　日期：2011-4-20 22:04:00
　　姜公虽明知他做作，也劝了他几句，又问：“昨日晚宴时，老王都做了甚么？”
　　“我于膳房和前厅间忙碌，指挥奴婢们做活。老王如何我倒不甚清楚。只知他因旧疾发作，不胜酒力，与宾客饮了几杯，便去湖苑了－－－是二吉和几个奴婢驾着老王去湖苑的。之后我仍伺候宾客至亥时末方罢。我这边和小奴们送走最后几个客人，那边前厅里便已开始打扫收拾，忙至夤夜时，仍有许多事没做完，奴婢们都已叫苦不迭。我只得叫他们先做这些，今日早起再接着收拾。众人都欢都散去。”

　　“听你适才所说，似乎对张主事颇有怨恨，你与他不合么？”
　　阿逑冷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老张虽来府中早些，这么多年也无甚大功劳。他不过和我等一般是个下人，却常常自以为是，讲究甚么气度风范。因他从小照顾世子，这世子被他教得也整日教条典范挂在口边，年纪轻轻便恁般迂腐。我不过因老王喜欢热闹，常带他去街市里游乐，或进献些珍玩补药，这老张就挑唆世子骂我是谄媚小人，要不是老王护着我，我岂能留存至今，更别说还做主事？哎，只是老王早薨，以后我必被他欺负。”

　　姜公笑笑道：“主事多虑了，世子为人宽和，乃世之君子，不会虐待下人―――适才你提到的对你报说柱子倒了的那个小奴是谁？”
　　“噢，他叫庆童，不过是个干杂活的。这厮干活倒牢靠，就是有些憨傻，稍花心思的事就做不了。说起这厮，他倒也晦气。昨晚我叫他伺候宾客饮食，他第一趟端菜便打烂两个盘子。我甚是气恼，便罚他宴后将脏水倒完了才能睡觉。谁知他夜里据说撞了邪了，今日一整天昏睡不醒―――咦，他这几日倒没去过杏园湖苑，大人问他做甚？”

　　“不过随便问问。你说他撞了邪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还没顾上细问呢，只听他伙伴说夜里于水沟边找到他，见他口吐秽物，还净说糊话，什么‘蛇妖蛇妖’的。”阿逑说到这里，忽然愣住，如醒悟般，道：“会不会就是府中传言的害死老王的蛇妖？”
　　姜公有些不悦，道：“案情还不清楚，你是主事，不可如奴婢般枉语。你且去看看庆童，如他醒来，身体还可，便叫他来这里问话，否则我亦会亲自去问。还有，今日我等来时曾在府门前见你训斥两个婢女，就是一胖一瘦那两个，亦需叫来。”
　　阿逑道：“那两人是有名的‘大嘴敞’，平时最爱多事，哪有实话，又不曾去过后园，叫她们做甚。”
　　姜公见他油嘴滑舌，正色道：“休要多言！”
　　阿逑见太守大人变色，便不敢再多说，连忙唯唯而去。

　　日期：2011-4-20 22:24:00
　　姜公见他走了，便问秦文：“你以为他适才说得如何？”
　　秦文想了想，回道：“他说的都是些旁枝末节，不痛不痒，似有避重就轻之意。不过，如若李妃真有同谋，必不是他。”
　　“噢，为何如此说？”
　　“他不过是个阿谀奉承主子的奸滑之徒，想来湖苑翻新时他伙同周阿顺定然贪了不少。这等小人只恨昏庸之主不能长命百年，他好一直寄生图利，哪会加害主子。”

　　姜公笑笑道：“你说得倒有些道理。”略一想，便出门叫申宁等府兵进来。
　　日期：2011-4-20 23:01:00
　　十三　府兵
　　这伙人一进来，便将屋子站满了。姜公看看众兵，多有轻浮散漫之相，只一人颇为雄壮。这人看看众兵甚是礼慢，也觉不好意思，忙叫他们行礼，自己先抱拳跪下行了个军礼，道：“在下是越王府禁兵什长申宁，带众位属下前来，请太守大人问话。”旁边众兵见长官如此，便也行礼，稀稀拉拉毫无秩序，又有人小声道：“他不过是地方上的官，我等是王府禁兵，拜他做甚？”

　　姜公装作没听见，笑道：“众位将军免礼吧。”便于身后案上拿起一个布包，打开后，原来是那把铜制跪奴灯台。姜公对申宁道：“申将军，此物可是你叫人送与我的？”
　　“正是，这是今晨我等于老王卧房发现的。我看上面沾着血，料想极有可能是凶器，怕往来人多有遗失，便包了存好。后来我等被监押起来，我得知世子已托大人调查此案，便叫人送与大人。”
　　姜公听了甚是高兴，对申宁夸赞几句，又道：“依申将军看，此案当做何解？”
　　“大人容禀：这事以在下看来，不管是否妖魅作祟，如要彻查，需先从那新王妃身上查起，
　　看看自一个月前至今，有何人与之联络。王府这边则不光要查问我等下人，还要弄清上层势力的底细。”说到这里，申宁似乎欲言又止。

　　姜公忙道：“申将军有话但说无妨，倘有于你等不利的言语，我绝不会叫外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