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宁笑笑,道:“这等事我做下人的本不该多嘴,只是事关老王遇害案,想到此处便不吐不快。不瞒大人,我早有去意---只觉在此做个府兵有些荒废时日,我又不受长官爱待。这些属下虽然诙谐,对我倒是情深义重,我说话便可无拘无束,所以直说了倒也不怕。我适才想说的是咱王府表面和睦,实则分了许多派系,各派间常有明争暗斗,这些若能查清,或许能知晓老王身死,谁人最得其利,那谁人便有嫌疑。”
姜公对申宁这番话颇感意外,与秦文相视笑笑,便道:“申将军,没想到你竟有这等眼光,着实让我惊喜。只是你适才所说似乎与职责无关,你如何能对问案断狱有如此见识。”
旁边一个府兵笑道:“大人不知,我们申将军虽是武夫,平日里常以神探自居。小时便有断案之能,左邻右舍谁家丢了鸡走了牛甚至老妈子遗失了针线的,经他明察暗访,皆能破获。每日常与我等闲侃,说他这等贤能,做个廷尉、大理寺卿不在话下。”众兵听了都笑起来,可见他这什长当得没甚威严。
申宁听了,骂那府兵多嘴,又颇有感触,苦笑道:“大人不知,我之前本想去郡里做个府吏,只是职位不缺,家又贫穷,只得来王府中做了禁兵。平时不过值岗巡逻,无甚乐趣。我久闻大人善能断狱,倘郡府有闲职时,愿随左右。”
日期:2011-4-21 11:27:00
姜公开怀笑道:“似将军这等机智,我求之不得啊,只是将军隶属王府,不敢叫世子割爱。”众人又都笑起来。姜公收住笑容,又道:“申将军,你适才所说王府内关系复杂,可有耳闻?”
“噢,这府中虽然表面平静,内里则颇有波澜。据我等下人所知的,就有许多派系,如世子许妃系、张主事系、阿逑党、陈妃派等,比那宫廷之争不差多少,这事需请大人仔细研查,我以为老王遇害必与这事有关。适才所说都是取祸之言,只因大人素有贤名,便直陈肺腑,请大人千万不要让世子主事们得知。”
日期:2011-4-21 12:52:00
姜公听他能说这等话,颇为感动,道:“我与申将军素昧,你能讲这些正直之言,我自然会善加佑护。申将军,你且将这几日所做之事细细道来如何?”
申宁回道:“咱府中值岗都是三拨人轮番替换,四个时辰一班。前日午后正是我这班值守杏园――――
姜公插言道:“如何只守杏园,难道碑廊巷与湖苑中不派守卫么?”
“因咱王府私兵不多,平时便只于重要出入口设兵防守。这碑廊入口设在中经道东首,有许多府兵把守;出口处是杏园,由我等把守,两边又都是高墙,东墙上还有了望塔哨,贼人绝难从此潜入,就算进去碑廊,亦无意义,还能将碑石起掉搬走么?而这湖苑不过是杏园中一个小院子,稍有动静便能听见,北墙亦设了望,我等只需将杏园看守严密,外人便插翅难入。”
姜公听了,想想之前自己所察,也觉有理,便示意他接着说。申宁又道:“前日午后我等守卫杏园,快要换岗时,只见老王带着张主事和庆平走来,想是去看湖苑新房的―――后来果然如此。只是过了一会,老王便走出来,面带怒色,忽又似身体不爽,扶住墙气喘不止,庆平忙掺住,我便跑过去给他捋背。过了一会,老王稍有好转。似乎又想起一事,便对庆平道:‘孤王旧疾发作,胸闷气虚,现又引发嗓痛难忍。早时吉蚨说,府中所存的棘蓬、芙莲子等专治旧疾的药已经不多,眼看这一两日就要用完。一会等老张整理完屋子,你便与他从涵门出发,走水路去流塘县再采买一些,那里所产的这几味药甚好。这事我之前已与老张说过,需速去速回。’又叫我帮忙开了涵门,庆平便在门旁等候张主事。
这时老王又环顾杏园,见我等值岗府兵歪襟斜帽,哈欠不止,便更恼火,叫众人都过来。我等见老王发脾气,吓得连忙跪下。老王此时虽然嗓痛,也忍不住喝斥我等:“狗奴,这湖苑以前无人,倒也罢了。明日孤王就要与新王妃入住,似你等这般散漫,叫孤如何睡得安稳。再敢如此,定当严惩!”老王平时还算和蔼,今日居然如此大骂,声音沙哑,反而更添威严,骂得我等众人无地自容,动也不敢动。老王此时怒气未消,又厉声独骂我:‘申宁,你这什兵长亦甚不称值,才致属下如此。你需好自为之!”我连忙称是。这时背后传来庆平声音:“张主事,画幅摆正了?屋里俱都妥了?”只听张主事嗯了一声,庆平便又对老王道:“老主人,我与张主事去了!”老王应了一声,挥手叫他俩快去。
过了半晌,老王态度才有好转,又对下跪众人道:‘你等需办这几件事:一者,一会若是阿逑和吉蚨来找,就说孤王已回去休息,叫吉蚨直接去卧房伺候;二者,孤颇感不适,叫阿逑通知各王子不用去请安了;三者,交待下去,按我越地风俗,新婚卧房不得有外人随便出入。今、明两天,除新人、送新的奴婢及你等值守之兵外,其他人不得来此,杂役们亦需日后再来打扫;四者,后日晨时老张和庆平从流塘县买药回来,仍走涵门,并去湖苑找我,你等需早早将涵门开了等候。这几件都是小事,倘还办不好,将你等都调去北疆戍边!”说完便要走,我忙叫一小兵扶着老王回去。”
日期:2011-4-21 19:29:00
姜公正听得仔细,忽瞥见秦文卷了袖子,正于案边飞速记着。他放了一叠纸在案上,右手走笔,左手捏住纸边,记完这页纸最后一字时,左手便将这页纸放到旁边盒里,右手已开始写一页新纸。姜公看他辛苦,便有意打断申宁,问众人道:“那昨晚是谁值岗,可有事发生?”
只听申宁又道:“昨日晚间又轮到我等值岗。刚换了岗便见老王被众人掺扶着走入湖苑――――
“‘众人’都是指谁?”
“自然是二吉,其他还有庆彬、庆义等几个小奴。”
姜公点点头,申宁又道:“这几人走回杏园时,想是吉碧吉蚨嫌小奴们粗俗,她俩想独呆一会,便叫小奴们先走。二吉在杏园中玩了一会,吉蚨还说,‘今年杏子挂得颇多,小王子们可有口福了。’又摘了几个青杏子,说是给老王泡酒,两人便回去了。
过了一会,忽听碑廊中有人大叫救命,我怕有异,便叫数人留守,只带几个人跑过去。到了碑廊中时,对面巷口又见人影跑来,想是中经道那边的兵,大声一问果然如此。我爬上柱子摘下一个灯笼到处查找,只见吉碧倒在地上兀自不醒,吉蚨见有人来,立即将我腿抱住,大叫‘蛇妖’。
我叫一个府兵扶住她,又去救吉碧,抚背揉胸,良久她才醒来,说是适才见一黑影飞过,她便昏倒。我再于周围查看,只见地上乱爬着几条小蛇,有一条极粗的大蛇正往墙上爬,墙太高它爬不上去,几次都掉下来,被一个胆大的府兵两手抓住它七寸---两只手勉强攥住蛇身一圈---将它塞入麻袋中扔了。我又于旁边地上见到有数枚磷片散落,似为蛇磷,只是恁般巨大,无法想像那蛇能有多大。”
姜公也觉甚是奇怪,忙问:“那些磷片可有收存。”申宁便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交给姜公。打开一看,只见有四枚乌黑色铮亮的磷片,有小孩手掌般大,不圆不方,其质似革,又不像龟甲,却十分坚硬。姜公又反复观看,见这物绝非作伪,定是活物身上的。旁边秦文看了也吃一惊,道:“似这等巨磷,哪里是蟒蛇能有的,说是飞龙、麒麟的或许还可。”
姜公看了秦文一眼,微笑道:“这府中蛇虫异物怎就恁般多,怪不得下人们如此深信蛇妖之说。”又问申宁:“申将军可信此说么?”
申宁答道:“我平日虽不信占卜斋谯、跪拜偶像之事,也认为世事皆有因报,万物都是灵感,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只是我坚信若是正义之神,必会保全仁善忠信;魍魉妖邪,即使能制造异端,早晚必被正义所诛。天道即为人道,绝不会有灭人道存天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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