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伦杀的性起,对姜公叫道:“守期兄,我这人素来自负,甚少服人。常听人说你有断案之能,未曾见过,今日却见到你有这等武艺,我十分佩服。今日就是战死,冯伦亦无憾事了!”说着大笑,姜公也开怀大笑起来,反将那些想上前的暴民吓得一怔,不敢乱动。
守卫的兵吏那情况却不妙,初时不过三四十人,此时愈打愈少,翻进墙的暴民则愈发多起来,此消彼长,众县兵又显出绝望之色,眼见便要崩解。
忽听外面大乱,杀声震天。只听门楼旁的县兵叫道:“援兵来了!”这喊声一出,只叫众人精神一振,士气大作。外面的暴民则慌了阵脚,犹豫不定时,却见一人手持古怪兵器,带着数十人由巷口杀来。那人看到暴民,便稍一停,朝后叫到:“秦将军,你快带人从背后包抄;刘将军,你快将巷口堵住,不要漏走一个贼人;何将军,你张上排弩,在后垫着,见到额上抹朱红的尚可放过,见到满脸涂油彩的便乱箭射死!”说着便带人挥着兵器杀上前去。
那些暴民一看这势头,便知有大部援军来了,锐气顿失。这等乌合之众哪有半点军纪,有不少还是被裹挟而来,平常所谓信仰,常是人云亦云,并不坚定。此时见势穷,早就慌了,又听适才那雄壮将军说除贼巫首领外,从众尚可放过,不如趁乱逃吧。不知哪个喊了句:“王阿保你敢逃跑!”众人正缺‘榜样’,这话一出,尽皆效法,朝旁边一个尚未被兵堵住的巷子一哄而逃了。其余各路暴民听到这边动静,也都乱了,除了一些冥顽死党,其余便都作鸟兽而散。
那些贼巫首领初时还想稳住,却见一将挥动大棒杀来,挨着的便浑身血孔,心下更慌。那些已攻入院子的暴民此时已尽被制服,姜公与冯伦便叫众兵翻墙、开门反杀出去,两边兵一合,势不可当,从这巷子杀到那巷子。贼巫首领见这般情景,知道大势已去,也跟着逃跑,有的还边跑边用袖子抹去脸上油彩,生怕被射死。有两个慌不择路,竟投入援兵队中,被那为首的将军一把揪住一个,又一脚踢翻一个,都被属下生擒了。
冯伦正想带人再追,姜公连忙止住,道:“援兵甚少,穷寇莫追。如今城门紧闭,他们跑不出去,一会大兵来到后搜城便可。”这才来得及看了那勇将一眼,本以为他是邓鄂,谁知一看,便大笑起来---那人正是刘绪,他所带“兵士”除几个是他同来的属下,其余居然是囚犯和几个狱卒。
日期:2011-5-14 23:06:00
原来刘绪无原无故被放出牢,便去找他属下。那些属下已打听到姜公来了将乐,现今刚回县衙,刘绪得知后便急去相见。谁知路上碰见许多三三两两的路人,竟朝一处而去,心中奇怪,便暗暗跟上一伙人。到了一处破庙前,见已聚了三四十人,正在那里分家伙,都是些锄头、耙子、铁锨、镐头之类,又有人逐个往众人头上抹朱彩。刘绪大惊,心说看这举动,这些人似要密谋甚么---听姜公说将乐冯县令颇有政绩,应该不致官逼民反吧?刘绪躲在暗处细看,又见那抹朱彩的人每抹一下,口中便念念有词,手舞足蹈,似在行巫仪。刘绪小时差点被作为人祭去祭江鼍,哪会不知这事,立时明白了:听说冯县令常与当地巫老做对,这些人定是被贼巫蛊惑,要造反啊!
刘绪看清楚了,忙带属下跑到远处。他此时又惊又急,却还没乱了方寸,便与属下急去县衙报信。忽见城西有火烧起,接着便听四处喧闹---料来贼众已开始行事了,果然片刻后身旁便经过有一队暴民。刘绪等人忙蹲在路边,装得像怕事的百姓,那些暴民也不理他,朝县衙方向叫嚷着奔去。刘绪便小心跟在后面,到了县衙,只见府门紧闭,墙里站了一些县兵,都张弩对准外边,便知姜公已有准备了。虽然如此,却见里面县兵甚少。想起自己昨日在乡间访查时,见到不少县兵帮助乡民抗旱,猛然醒悟---这些暴民定是见县兵都出去了,城内空虚,这才敢行逆举。刘绪想到这里,真是心急如焚,自己和属下五六个人,上去帮忙怕也只是杯水,需急去就近求援才好。只是自己初来将乐,哪认识甚么人?刘绪搓手跺脚想了半天,忽想起一处地方,那里人满为患,必定有人可用!
刘绪赶紧带着属掉头往回跑,跑出几条巷子,迎面碰见一人骑马而来,后面跟了五六个人步行,手持兵器,额上涂着朱彩---定是暴民一伙的。刘绪心中叫声“好”:这是给我送马来了。便给属下使个眼色,众人伏在巷口,等马一过,一个扑一个,便将后面随从之人扑倒。那些随从哪是刘绪属下对手,几招便被夺了兵器,死了两个,其余皆被生擒。那骑马人跑出老远才听见动静,拨马头想看时,旁边刘绪一纵身便跨到马上,两手成掌形朝骑马人脖后对劈,只一下便将他击昏,歪在马上。刘绪便拽过缰绳,叫属下在此稍等,他便飞马而去。
半路上那贼人醒了,刘绪见鞍边有刀,便抽出来架在他颈后,那贼人也不敢乱动。
片刻后,刘绪竟又回到了县牢,只见他拽着那贼人下马,对守卫叫道:“快叫你们班头来,县里有人谋反了!”那守卫听了‘谋反’二字,又听见县衙那边确有喊杀声,哪敢怠慢,一个立时进去叫了,一个抽出刀哆嗦着对着刘绪,不知他是敌是友。片刻班头出来,后面跟着之前关了刘绪的那一老一少两个狱卒,他俩一见刘绪,正想说话,却见刘绪拿刀背猛抽那贼人项背,大叫:“快说实话,你们进城要干甚么!”那贼人熬痛不过,便说今夜有巫老率众举事,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这时又听见县衙方向喊杀声震天,听得班头狱卒等心惊胆寒。
刘绪见他们这等,大叫道:“怕甚么!实不相瞒,我是闽中郡行军司马刘绪。此时太守大人与冯县令俱在县衙,人少势孤。若我等不去援助,必遭贼人毒手,那时朝庭怪罪下来,你我都要遭殃!不如将狱囚武装起来杀过去,或可有救。”
班头等被他这气势一震,心中的正气也上来了,想想别无他法,便立时答应。众人进了牢房,刘绪对着那些轻犯道:“如今有贼逆谋反,城外援兵正在赶来途中,若有愿意去相助剿逆的,便站出来,事成后我必奏请太守、县令大人将其释放,并有赏银。”便有些胆大的陆续站了出来,凑了几十人。班头此时已看出刘绪绝非凡人,索性听他指挥,众人刚出牢门,见院子里正好堆了些粗短木棍,是修整破损牢门用的,旁边又用油布盖着许多大铁钉。刘绪急中生智,叫众人各拿一棍,又在棍子一端随意砸上铁钉:或砸进一半,露出钉头,或砸穿木棍,露出钉尖,立时便有了许多“狼牙大棒”。刘绪见了大喜,便带着众人向县衙杀去。
日期:2011-5-14 23:11:00
那东边城门上的烟火一直燃着,此时,又听到那边喊杀声传来。姜公大喜,对众人道:“大事已定---这是邓鄂调兵回来了。”果然片刻后,秦文率百余人赶到县衙,见众人无事,先松了口气。冯伦问道:“秦主簿,邓鄂呢?” 秦文回道:“邓将军与敌遭遇,正在厮杀,叫我分兵速来救县衙。”
冯伦对姜公道:“守期兄在此镇守,我带些人去助邓鄂。”
姜公忙对他道:“贤弟听我一言:暴民虽恶,都是受蛊惑的百姓,能捕则捕,不要随意杀害。对贼巫首领更要尽量生擒---还记得你与一贼首说话时,他曾提到‘上峰’么?这事背后定还有主谋,需细细查问。这里无需多人,你带秦文所领之兵去吧。”冯伦领命去了。
姜公便叫剩下的人救助死伤者,将活捉的暴民先关押起来,又叫县兵将各门重新关闭,再上墙守卫,道:“贼众新败,不知虚实,还是继续严守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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