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爱情，死于艳阳里。这一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栾静顿了顿，又说：“事隔五年之后的今天，小静意外碰到了丁家睦，他果真实现了那个理想。一间菜馆，一个温暖的家。只是那间菜馆不叫阿静，房子里住的也不是她。而那些原来应该是属于她的。”
　　日期：2011-7-21 15:39:00
　　7 最残酷的惩罚
　　“简直听不下去了，这个小树真是可恶。”他气愤地拧着眉毛。

　　“故事还没完呢。”栾静说，“从那之后，不论小静躲到哪里，小树都会阴魂不散地跟着她。只要一看到她跟男人说话，也不问清红皂白，扑上去就打。就象一只疯狗，觊觎着一根并不属于它的骨头，他得不到，也不让别人靠近。为此她丢掉了很多工作。终于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对手。对方练过跆拳道。几个回合之后他被扔进了阴沟，一条腿从此瘸了。其实那个人跟小静根本不认识，只是在路过她工作的地方时恰好手机没电，打算进去借个电话用用。”

　　“真是报应！”
　　“是啊，小静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可后来才发现，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本来她自18岁起就一直住在外面的用工宿舍，尽量回避那个家的。但是现在，小树却有了理直气壮的理由要求她搬回来住，说是腿瘸了需要照顾。她无力拒绝。因为小树指着那条瘸腿振振有词地说：‘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所以你得对我负责。’甚至……”栾静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力气说下去，“甚至他还要求小静嫁给他！”

　　“啊？”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更荒唐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栾静冷笑，“小树的这个想法，居然得到了养母的支持！养母说：你们虽然在法律上是兄妹，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是可以结婚的。况且小树的腿瘸了，这辈子算是毁了，作为罪魁祸首的你，理应照顾他一辈子！”
　　“真的是无语了！这是怎样的一对母子？他们难道从来都不会自省吗？”
　　“自省？在他们的逻辑里，他们永远都是正确的，何来自省？”
　　“那么，小静答应了吗？”他紧张地问。
　　“没有。她太清楚那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了！那个家对于她来说就象一个可怕的监牢，现在的她虽然没有自由，但总会有机会走出来透一口气，而一旦嫁给了小树，那就等于被判了无期徒刑。她今后的人生将会变得暗无天日。所以她拒绝了他们。”

　　“小树母子怎么说？”
　　“他们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小静只好提出了一个条件：求他们给她一段时间，她会努力将小树的腿治好。如果实在治不好，她就嫁给他——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从那天起，她拿着小树的病历四处求医，工作所赚的钱和工作之外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他。她甚至半年多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尽管如此，依然没有感动上天——小树的腿一直没有起色。几个月前她又拜了一个很有名气的老中医为师，跟他学习按摩技术，希望能够对小树的病情有所帮助，但截至目前为止，依然看不到一点效果。”栾静叹息，“距离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了，小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离开他们，离开这个家。她并不欠他们什么。”他斩钉截铁地说。
　　“离开？她从前不是没试过，还不是一样被抓回来……”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嫁给他？”
　　日期：2011-7-22 9:35:00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嫁给他？”
　　栾静的目光穿过重重的雨幕，落向一个未知的地方。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小时候的一天，小静在放学回家时发现一只麻雀。它的翅膀好象被弹弓击中了，飞不起来，羽毛上还淌满了血。她看它很可怜，就将它带回了家。
　　“小树看见了也很感兴趣，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铁笼子，给它做了一个窝，还每天兴致勃勃地捉虫子喂它。小静简直想不到，一向嚣张跋扈的他竟然对小动物这么有爱心。她甚至觉得，自己从前错怪了他。他或许只是过分顽皮一点，骨子里并不算坏。喜欢小动物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小树放学后回到家里，对小静说：‘小鸟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咱们把它放出去试试。’小静说好。于是他们将笼子拿到院子里，拉开笼门。麻雀看到久违的蓝天，激动地挥舞着翅膀飞了出去。
　　“小静兴奋地大叫。‘哥哥你看，小鸟能飞了！’小树仰望着天空，脸上现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说，‘小静，你信不信，我还能让它飞回来？’‘那怎么可能？’‘它最听我的话。我一叫它，它就回来了！’‘骗人！’‘哼，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小树抬起头大喊一声，‘喂，小鸟，你给我回来！’
　　“果然，话音刚落，那只麻雀突然浑身一震，从空中栽了下来。小静不禁目瞪口呆！然后，她看到小树手里拿着一个滚轮，上面缠着一条纤细的线，就象放风筝那样，一点一点的转动。线的那一头，绑在麻雀的腿上。那只可怜的麻雀躺在地上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它挣扎着站起来，准备重新飞一次。跟上次一样，小树故意让它飞得高高的，然后突然把它拽回来。看着它狼狈的样子，小树得意地大笑。跟小静荡秋千被吓得尿裤子时所发出的笑声一模一样。小静恐惧地塞住耳朵，蹲在地上。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那只麻雀已经被小树重新关进了笼子。

　　“从那之后，小树每天放学后都要玩这种‘放风筝’的游戏。那只麻雀被摔得浑身是伤，连嘴巴都断了一块。它的眼神越来越黯淡，就算见到最肥美的虫子都提不起兴趣。一天晚上，小静决定趁小树睡觉的时候把它放走。她将铁笼子拿到窗口，打开笼门，可它只是探头看了看，便没精打彩地退了回来。之后不论小静怎么赶它，就是一动不动。

　　“就算飞得出去又怎么样，还不是会被拉回来——它一定是这么想的。它的翅膀虽然还在，但是心已经残疾了。那时的小静，只有八岁，当其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正躺在母亲怀里撒娇要糖吃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不是斩首，而是诛心。”
　　日期：2011-7-22 13:24:00
　　8 你爱的只是控制的快感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栾静抬起头，长长舒出一口气。
　　“后来那只麻雀怎样了？”他问。
　　“死了。”栾静撩了撩刘海，“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它最后被小树生起一堆火，烧着吃了。”
　　“……”他谔然地望着她。她的刘海下面有一小块皮肤的颜色略深。
　　“啊，已经十点多了，”栾静看了看表，“谢谢你肯拿出这么长时间来听我的故事，这杯咖啡我请了。”
　　“不行，哪有讲故事的人请听故事的人的道理。”他急了。
　　栾静也不坚持，站了起来。“那么，我先走了。”
　　“雨这么大，我送你。”

　　“不用。反正已经湿了，再湿一些又何妨。”
　　“等一等，”他追过来，“你还没告诉我，小静打算怎么办？”
　　“这个啊，我现在也不知道。等我过几天再问问她。”
　　“过几天……我怎么找你要答案？”
　　栾静回眸一笑，“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的。”
　　他站在台阶上，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灰色的伞花在滂沱的大雨中颠簸，就象汪洋中的一朵浮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