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17 19:40:07
　　一百零一、动身
　　走吧，走吧。一个月来，我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赵姨家里没有什么变化，彭叔认为他对我说的话，和在私底下搞的小动作奏效了，对我也很放心的样子。我和小李主意已定，在饭店互相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离开的那一天。
　　终于，小李回去的日子到了。那一天，我去他宿舍帮他收拾行李。火车是夜里的，直到这时，我也没有和赵姨说我要走的事情。

　　你不用收拾行李吗？小李问我。
　　我没什么东西，也没有钱。一会我回去伺候老太太吃了晚饭再出来，带一些衣服就行。我说。
　　晚饭后，一切和平时一样安静。我坐在赵老太太的床边，看着她变形的手，禁不住有些不舍。赵老太太在闭目养神，脸上的皱纹比核桃还多。她闭起眼睛的时候，小眼睛就呈一条线，深深地埋没在众多的皱纹里。
　　赵奶奶。我说。
　　嗯。赵老太太没有睁眼睛，应了一声。

　　你想解手吗？我问她。我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跟她说的了。
　　不解。她说，眼睛依然没有睁。是啊，她哪里能知道，马上我就要离开她了。这么长时间来，她就是我每天的工作。我走后，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幸运地找到另外的人来照顾她。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老成她这个样子，这样的生活，还有意义吗。她每天淡然地躺在这里，听听广播，睡睡觉，吃吃饭，还要长时间地忍受类风湿带来的疼痛。她会不会在闲下来的时候，想到自己家再也不能够传宗接代的事情，因此怅然若失呢。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赵奶奶，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对不起。
　　我看着她的脸，在心里真诚地说。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老太太看了好久，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把赵老太太抱下床，铺了铺床单，又把她放到床上。然后我打开赵姨的衣柜，把我的红裙子和白衬衫拿了出来，外加一件长袖的外套。其余的，就先不拿了吧。我不习惯拿很多东西在身上，这也是之前的生活遗留下来的经验，东西多了是累赘。我又拿了赵姨的一个帆布小包，把衣服放进去，又放了一块毛巾和一些卫生用品，把包放在地上，走出房间。

　　这会儿彭叔还没有回来，只有赵姨一个人在家。我敲敲赵姨房间的门，进去了。
　　赵姨，我去商店一趟，头有些晕，想买两个糖块，很快就回来。你要我帮着捎点什么东西吗？
　　赵姨想了想，拿出几角零钱给我。
　　这会商店关门了吧。要是没关门，帮我买几个白线球回来吧。
　　我答应着接过钱，回手把赵姨卧室的门带上。
　　然后，我惴惴不安又坚决地回到赵老太太的屋子，拎起我的小包，穿上鞋出门了。带上门的那一刻，我恍惚觉得，我把什么重要的东西锁在了里面。
　　我迅速地下了楼，时间还早得很，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飞快地小跑着向小李的宿舍前进，生怕看到邻居或者熟人，发现我拎着包。还好，我很快就顺利地到达了小李的宿舍。小李正拿着一个饭缸子，在吃一些挂面。我把包放在他宿舍的床底下，并没有坐下来，我对他说，你等我一会，我需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咱们就出发。

　　你去做什么？家里都安排好了吗？小李边嚼着面条边问我。
　　你不用管了。我半个小时内就回来。别跟别人说我来过这里。我说。
　　哎，你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小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不是，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呀。你等着我就是了。赶紧吃你的面条。我没好气地说。
　　小李见我又生气了，无奈地说，好好好，我不问，你快点回来啊。
　　我转身出了屋子，向北走去。是的，我要在离开这个县城之前，去看一眼我的女儿。
　　日期：2013-08-17 20:44:03
　　一百零二、苹果
　　火车是晚上十点多的，这会儿才八点不到。我看了看我的梅花表，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这个时间，福利院的孩子们应该还没有睡觉，我想我看一眼女儿，九点多就可以回到小李的宿舍，那个时间赵姨他们应该开始找我了，绝对不可以在小李那里逗留太久。最理想的时间安排是，我回来以后就立刻出发，上了火车就可以了。
　　我慢慢地在街上走，天越来越黑，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每家每户的灯都亮起来了。我在路边的食杂店里，用赵姨给我买白线球的钱，买了几个苹果给女儿吃。在八点十五的时候，我拎着苹果走到了福利院门口。如果说在路上的那段时间，我还是脑袋空空地行进，到了门口，我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头上。
　　我没有光明正大地进门，而是在外面徘徊了很久。福利院里亮着灯，我在外面有些发慌。
　　一会见到小凤，她还会认识我吗？她长得多大了，还是那么瘦小吗？会穿什么衣服？看到我来了，会是什么表情？会开心，还是会不理我？我见到沈院长，该说些什么好？
　　我的女儿，妈妈就在外面，如此紧张，你知道吗。
　　我跺了好几次脚，终于鼓起勇气向福利院里面走去。
　　我在脸上挂上微笑，敲了敲收发室的玻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