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请了诸天正神护法,又请地府灵神开路,企图打开三世之门,为我逆转命数,奈何对方并不买账。墨工请不动神明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道行不够,无法沟通天地;另一个是香火不够,就像求人办事,礼金不够,对方懒得理你。
舅舅当时碰到的是第二个,一般的水陆道场贡品、斋果无数,香火不要钱似地焚烧。那时家里穷,哪里办得起这样的道场,只好一切从简。
碰上这种情况,舅舅有些急了,要来狠的,便叫父亲把法坛法坛收拾干净,重新布置。
父亲有点不明所以,说:“这事还能办成么?”
舅舅嘿嘿一笑说:“不是嫌香火不够么,不加点料怎么行。”
父亲把东西都搬开了,留下一个空溜溜的大堂。舅舅又从包裹里取了另一张八卦图摆上。我留心看了一眼,这张跟前一张不太一样。
正常的八卦图是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他这张却是以坤为始,逆转后天,称为先天八卦。
父亲看了舅舅的阵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担忧道:“你真要这样做?”
舅舅说:“有什么办法,以后让他跟我三年就行了。”
父亲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舅舅铺上八卦图,没有放香案,只摆了一碗香米,插了一支清香,便叫我坐到图中央。
接着叫父亲在图的四周摆了七盏明灯,每盏明灯灯脚系了一根长麻线,都绑在我的手腕上。
舅舅拿了一枚铜钱放在我手心,对我说:“不要怕,待会出现七道门,颜色都不一样,你选绿色的门进去,千万不要进错了。门里有很多绿色的豆子,你抓一把就出来,不要抓多,如果有人拦你,你就把铜钱给他,也不要说话,记好了。”
我知道去的地方定然非同小可,心里反而有些兴奋,连连点头。
舅舅叹了口气说:“唉,孩子就是孩子。”说完掐了个手印,闭目念了一段咒语。咒语念完,并指点在我的眉心,喝道:“天灯,起!”
我只觉得眉心微微一热,仿佛额头亮起一盏灯,晃得眼睛都睁不开。冥冥之中,神情一阵恍惚,眼前出现了七道门。七道门环绕在四周,红黄蓝绿白都有。我记得舅舅的话,不敢怠慢,赶紧选了绿色的门进去。门里是无穷的绿光,无边无际,无数绿色的豆子飘在半空,场景有些骇人。
我心里突然有点害怕,伸手抓了一把豆子,那豆子温和光滑,像是煮熟了似地。正要走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小娃娃,命里无时莫强求,放下吧。”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就看见一个绿色的人,那个人无法描述,只记得他一身绿衫,面目模糊,看不清楚。
我不敢说话,翻开手掌,将那枚铜钱递给他。
绿人接过那枚铜钱,哈哈笑道:“贞观通宝,好东西,小娃娃,时辰到了,我送你一程。”说完在我肩头推了一把。
我只觉得头脑一昏,睁开眼来,却已经坐在大堂里了。仔细一看,香米上插的清香刚好燃尽,而手中的铜钱已经不见了。
舅舅如释重负,笑道:“大道通天,小道也通天,一文买路钱,换得半生缘。”
后来我才知道,舅舅气不过鬼神的贪婪,便用我的福禄来点天灯,福禄寿数是功德,对方受了我的功德,收下买路钱,欠了人情,不得不还。
不过我也因此结了不少因果,需要跟着舅舅三年,替人驱鬼诵经,积累善德,消灾解难。
日期:2011-11-16 14:48:00
第十章 猛鬼新生
由于没有上学,父母怕我在家里满村子乱窜,又闯出什么祸来,便同意让我先去跟舅舅一阵子,等上学了再回来。
那时候哥哥还在家里,平日无所事事。父亲预备将木工的手艺传给他,替人做工的时候都带上他,让他打些下手。哥哥学了两天,耐不住性子,就跑回来了。他一心想着跟村里的一个棍棒师傅学点武艺。
在乡下,我们称棍棒师傅为打匠。那师傅年轻的时候是个赶马帮子,会些拳脚。不过当时那师傅已经有点老了,身子脑袋都不是很灵便,也没真正教会哥哥什么。哥哥学了几式“莲花盖顶”、“老树盘根”之类的棍法,整日里在家耍得噼噼啪啪的响,桌椅打烂了不少,闹得鸡飞狗跳。
我跟哥哥一个野,一个躁,母亲管不过来,将我送给舅舅带一阵,磨磨性子,也是好事。
舅舅喜欢半夜赶路,当天夜里,便带着我回去了。
在乡下,赶夜路是一件很KB的事。十几里的山路,周围没什么人烟,沿路都能听到“呱呱” 的鸟叫声,异常凄厉。山路两旁都是密密的树林和灌木丛,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分外阴森。
舅舅给了我一对小钹,铜质的,擦得铮亮,敲击的时候能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如果害怕了,或者觉得身后有什么动静,就敲几下,什么恶鬼都近不了身。
舅舅说这对钹已经有七八十年历史了,是上一代墨工传下来的,同一套的还有一只牛皮鼓,一对铙,一只海螺。墨工用的法器,常年受香火供奉,或多或少都有些灵性。
破四旧的时候,本来这些东西都要上缴归公,外公舍不得,便叫舅舅把这套法器连同一尊神像藏在了老山林里。七八年之后,风声过了,再去挖出来,这套法器连同楠木神像依旧栩栩如新,没有丝毫的生锈腐蚀。
不仅如此,法器再请回家的时候,经常会在半夜里自己响起来,呛咚呛呛咚呛的,就像在开法会。那时候,舅舅知道躲不过了,便硬着头皮接了神坛。
舅舅一路说着这些陈年旧闻,我听得滋滋有味,离家的伤感也渐淡了不少。我一路将那对钹敲得叮当响,惹得舅舅一阵笑骂。
快到午夜时分,我们来到了一处老坟场,坟场在山坳半中央,挤满了许多新旧不一的坟堆。拗口凉风飕飕,到处洋溢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舅舅说:“这里不要敲了,免得吵到人家睡觉。”
“可是舅舅,”我犹豫了下说,“我有点害怕”。
舅舅从兜里摸了一把朱砂给我,说:“不用怕,看见有动静就撒过去。”
我攒着朱砂,惴惴不安地跟着舅舅穿过那片坟地。坟地的尽头是一个三岔路口,路口边上,赫然立着一座新坟,新坟四周插着无数的引魂幡,纸幡随风哗啦啦地卷动,显得异常的诡异。
正走着,突然看见一个驼背的老头正从路口向那新坟走去。那老头走得很慢,偶尔还咳嗽一声,由于月光暗淡,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他穿一身黑衣,他看见我们过来,便站住了,一动不动。
我顿时紧张起来,对舅舅说:“要不要撒他?”
舅舅止住我,对老头说:“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不要挡道。”
老头咳嗽了一声,依旧没有动。
舅舅低声对我说:“他看出你阳火弱,想要拉你。”
我赶紧拉住舅舅,颤声说:“那怎么办?”
俗话说,猛鬼新生,佛陀也要让他三分,更何况是在他的地盘。
舅舅拍了拍我,说:“新死的,厉害得很,先避开他,不要跟他在这里斗。”说着从挎包里摸出一张符,默念几句,轻喝一声:“天地乾元,遁!”
话音一落,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惨白的大路,路旁空无一物,灰蒙蒙的不知通向哪里。
舅舅拉着我沿着那条路疾步走去,中途一句话也没说。
我被舅舅的手段惊得舌头都差点掉了下来。
走了一阵,眼前突然一暗,仔细看时,脚下却是踏踏实实的山路。我回头望了一眼,才发现我们已经穿过了那片山坳,来到了另一座山头。
舅舅喘了口气,也没向我解释,笑了笑说:“把你那钹敲起来,待会就会有人来找我们,请我们吃夜宵睡大觉。”
日期:2011-11-16 14:58:00
第十一章 压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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