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那一段纠结的情爱与利益》
第53节作者:
清秋子 这时,苦楝树下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么说,老祖宗的地,就这样卖了?”霍半厉声问:“谁说的?”吴老伯说:“我,老吴!”霍半连忙放下腿,脸孔堆起笑说:“我的伯爹呀,你那老屋,朱老板是给了高价的,八万块,够在城里买一套房了!”吴老伯用斗笠扇着风,扫了一眼桌后的几个人,缓缓地说:“那是田土,不是古董,给八十万我也不卖。”霍半脸孔上仍带着笑意,说:“老伯,你开玩笑了。老屋再好,也是老屋,拿了八万块,你什么事做不成?”吴老伯没理会他这话,只是问;“霍队长,征地不是需要农民自愿么?”霍半点头:“那是。”吴老伯就说:“我吴某人就不自愿。”霍半收起了笑意,冷冷地说:“乡亲们要致富,这没有错吧?”吴老伯说:“致富,也不能卖掉命根子!今天种田不赚钱,若将来能赚钱了呢,我们又到哪里去种?”莫文书连忙打圆场说:“老伯,将来农村发展了,农民就不用种田了嘛!”吴老伯丢了烟筒,愤然而起:“放屁!不种田,人吃什么?”
(待续)
日期:2011-11-30 07:33:02
吴老伯的话,使乡人们想到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将来,议论声立刻又激昂起来。众人逐渐分为两派,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同意的那一伙人里,多是霍氏族人,旁姓人就更觉得这后面有鬼。乡人的讨论,没有什么逻辑性,只执着于自己的判断与感觉,就简单的一句话、几个字,不断地吼叫,企图压倒对方。霍家小院里,成了高分贝噪音的场所,沸反盈天,惊得树上鸦雀乱飞。那马仔和女秘书,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脸上露出阵阵惊惶。莫文书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想再开口,朱董事长却一把将他捺住,听任村民们争吵了一阵。待众人稍稍懈怠,争吵变成了词语的简单重复,朱董事长就举起双手,提高喉咙说道:“乡亲们,今天这个会,看来不会有结果,我再讲几句,就算结束。若听得进去,你们就考虑考虑;听不进去,就当我是放屁!”霍半挥手道:“好,听朱老板再讲一句!”朱董事长神情诡秘地一笑:“我过去也是种田的,一锄头一锄头的刨食,最喜欢讲究实际。你们知不知道,我要给你们村里的五百万,兑成现金,有多大的一堆?”众人都答不出,只是沉默,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朱董事长对一个马仔示意,那马仔就跑去,从轿车后备箱里取出了一个大蛇皮袋。朱董事长打开袋口,与马仔合力兜底一倒,哗啦一声,成捆成捆的钱钞,一下就倾泻在桌上。
其中有几捆,掉在了地上,霍半慌忙弯腰去拾。朱董事长伸手一拦:“不用捡了!掉在地上的,就是今天送给大家的红包。桌上这些,只是一百万。五百万么,就是五个这样多!”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叹。朱董事长遂拿起了一捆,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晃了晃说:“我以前做苦力,在铁路上扛大包,扛十天,就这一张。”他又接二连三地抽出票子,一张张给大家看,“再扛十天,又一张。就这么一张、一张……现在我要问,你们这个村,要种多少年的田,才能赚到五百万?”乡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慨叹。朱董事长吩咐马仔把钱收好,拿回车上去,然后对众人说:“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做生意的,讲的是当面银子对面钱,这钱,我准备好了。协议书,就在霍队长手里,乡亲们若是想好,就找霍队长去按手印,手印全都按好了的话……”他张开一个巴掌,像五个惊叹号,“五个这样多的钱,就全归了你们。”随后,他收敛起笑容,全无表情,与莫文书一行人上了车。车子刚开走,乡人们就一窝蜂地拥上前,把霍半死死围住,争论该如何平分那几捆钱。霍半气得七窍生烟,把桌子拍得山响:“猪头都煮烂了,还怕吃不到么,急的什么?”顷刻间,苦楝树下又吵得沸反盈天。
岭下的这片地方,似乎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激动。苦楝树的叶子,风一吹飒飒作响,在吵闹声中听起来反而更清晰。院子寂寞的角落里,吴老伯站立许久,忽然打了个趔趄。六莲连忙上前扶住,问道:“阿爸,怎么啦?”吴老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终归呀……有钱能使鬼推磨!”老伯觉得自己很无力,甚至完全是个失败者。无论是精神、信念,还是自己人生的底蕴,这些无形的东西,都挡不住真金白银的威力。他感觉到了一个庞然大物,正挟着潮流滚滚而来,自己只不过是洪水中的一株枯木,徒然在挣扎,想死死抓住一点残余的土而已。下午的太阳,已有些斜,耀眼的光线照在他脸孔上,使得那沟沟壑壑,显得益发苍凉。
(待续)
日期:2011-11-30 15:17:13
39、纠纷
节令交了白露,才是真正地入秋了,海南的阳光变得柔和起来,轻纱一般,在四下里弥漫。那段平淡的日子,是莲塘村在那一年中最后的安宁时光。那些时日,六莲陷在朦胧的恋情里,做事总有些慌手慌脚,与阿爸也常起一些不大不小的口角。心里烦闷,她就不愿在家里待,老是跑去井沿洗衣服。井沿这个地方,树荫浓密,有黄叶沙沙地跌落下来,让人心里熨帖。
这日上午,六莲在井沿,一边洗衣服,一边听婶嫂们聊家长里短。话题很散漫,渐渐地就聊到了美芬的婚事,六莲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听。就在这时,女人堆里忽然爆发了一阵骚乱,有人喊道:“马寡妇来了!”几个妇女便抛下衣服不管,甩着两只湿手,四下里逃散去了。怎么回事?六莲惊愕地站起。只见马寡妇一步抢了过来,抓住了一个没能跑得脱的妇女,两人互相指指戳戳,立刻吵翻了天。
那妇女,就是霍井石的母亲。霍母拼命地想讲清一个什么道理,马寡妇则连珠炮似地发出质问,两人脸孔都涨红得通红,像红布。六莲听了一会儿,听懂了。原来是一些乡人参加了“公司加农户”,由马寡妇的公司担保,从信用社拿到了小额贷款。白纸黑字的协议书写着,这贷款,是一定要用到香蕉田上去的,买肥料、买虫药、搞喷灌什么的,都可以。可是有个情况,马寡妇没有料到:农户多少年来,从不曾有过这样一笔闲钱,所依钱一到手,人就忍不住要乱用,有买鸡苗鸭苗来养的,有翻修房子的,还有的人,索性买了整版整版的彩票。贷来的钱,他们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钱,倒像是白捡的,三下五除二就用光,并不心疼。田里的香蕉苗原来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但是半年以后,贷款是要还的,到时候拿什么还?乡人们不去想那么多,只急坏了担保人马寡妇一人。
马寡妇占了理,便咄咄逼人,可是霍母也有她的道理,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霍母指责说:“你把公司技术员说得好上了天,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可是人在哪里?十叫九不应,半月还不见个影子!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还比不上我懂种田,你们不是在骗农民?”马寡妇说:“你们这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贷款你拿没拿到?协议书你画押了没有?拿到了钱就去买鸡苗鸭苗,做人还要不要脸?”霍母说:“协议?什么协议?白纸黑字的,我们见得多了。这几年按了多少手印,按一次农民吃亏一次,哪一次不是在哄骗我们?”马寡妇就冷笑:“别的我不管,我跟你们的协议,你们是拿到了钱的。”霍母愤然道:“拿了钱,以后再还给你么,你跳什么?捉鸡也要抛两把米,你们哄骗农民,就一点亏也不想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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