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那一段纠结的情爱与利益》
第58节作者:
清秋子 日期:2011-12-03 12:05:46
晚上若川去了老屋,老伯与六莲都在家。三人觉得院里稍嫌闷气,就把饭桌搬到院外龙眼树下,扯出了一盏电灯,围着桌子吃茶。若川与吴老伯聊起白天的事,都觉解气。早晨乡人驱逐测绘队时,六莲与一些婶嫂们在村边观望,见到了逃跑者的狼狈,此时就绘声绘色地讲了。若川笑道:“他们还是惹不起农民的。”老伯对这结局很满意,说:“不是惹不起,是他们占不到理。”若川又说:“那朱老板,太不懂做人。这种事,怎么可以绕开乡亲们强来?”老伯说:“各人的心中,有各人的老大。他是眼睛朝上看惯了。”若川说:“好在乡亲们心是齐的,霍半这一次也还算可以。”老伯却是有些悲观:“要来的,怕是谁也顶不住。”若川说:“他们要是太过分,可以去告。”老伯就叹气道:“上山擒虎易,衙门告人难呢!”
这时候,树丛后面响起了木屐声。这是苦楝木做的木屐,声音分外清脆。阿丑从桌边警觉地窜起来,吠叫了几声。老伯连忙掉头望去,心想,莫不是霍半又来了?等来人走入树林间的灯光下,这才看出,原来是霍井石。六莲忙站起来招呼:“井石?你是来找白助理么?”若川也觉得奇怪,正待问话,却见霍井石摇了摇头。六莲就问:“那,不会是来找我的啵?”霍井石仍是不答话,只是摇头。六莲一气,便咕哝了一句:“嘴被封了么?”便自顾坐下了。霍井石嗫嚅着说:“我来看看你阿爸。”看见吴老伯有些疑惑,若川忙介绍说:“这是霍队长的侄儿,在我们鳖场打工。”老伯说:“哦,你坐吧。”
那霍井石坐下,又不做声了。六莲给他添杯子斟了茶,他也只默默地喝着,仿佛桌边没有这个人一般。六莲便问:“你来,有事么?”霍井石摇头:“没有。”六莲就忍不住笑:“老同学,不要搞怪哟。你是从来不来的,今天怎么忽然就来坐?”霍井石期期艾艾地说:“是我叔……叫我来坐坐。”吴老伯闻言,猛地警觉起来:“你叔?他有什么话说?”霍井石说:“他没有什么话,就是让我来一趟。”老伯深深吸一口水烟,陷入了沉思。若川也觉得蹊跷,为打破沉闷,便故意问了问霍井石,在鳖场的感受如何。那后生仔唯唯诺诺,也还是说不出子午卯酉来。隔了一忽儿,吴老伯猛然说:“好,我晓得了!你回吧,代我谢谢你叔叔。”说罢,便抬手示意,让六莲送客。六莲送走霍井石,返身回来,便急急问道:“怎么了,阿爸?”老伯说:“事情恐怕要严重。霍半派了这小仔来,又没有话——这就是他要传的话。”若川也意识到了此中玄机,说:“是不是要有更大的压力了,他霍半也抵挡不住了?”老伯说:“就是这话。他的身份,不方便说话了啵。”六莲不以为然:“没那么严重吧?”老伯说:“水落石头现,你们就看吧。”
霍井石的突然来访,打破了龙眼树下的安详气氛,昏黄灯光下,有飞虫在上下乱舞,搅得人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的。若川就慨叹,说:“我以前也来过乡村,那是水过地皮湿,还很羡慕乡村里的清净。如今,在这儿住了两个月,才尝到真滋味,想不到,乡村处处都难呀!”老伯挥挥手说:“还是老话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去多想了!”若川想想,就说:“我们好歹也有二十来号人,住在你们旁边,老伯你不要太担心。”老伯说:“靠天靠地,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有你们在也罢,没有你们也罢,总之是要我先死,他们才拆得掉这老房子!”老伯的话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不光是六莲听了心惊,连若川心里也是猛一跳。夜渐渐深浓了起来。老屋后面,黑黢黢的树林里,有猫头鹰发出的古怪叫声。若川不由得裹了裹衣襟,觉得秋夜的凉意,忽然就袭上身来……
(待续)
日期:2011-12-03 15:58:20
43、洪水
这一天,是农历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日。因前几天连连下过几场雨,秋凉日甚一日。燥热一过去,乡人的心境也就不烦乱了。看山水依然如故,村庄却是安谧得多了。但是,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意识到——从这一日起,小村的宁静,就要被接踵而至的灾难击得粉碎!早饭过后,美芬家里一个小男孩跑来,给六莲送口信,说美芬已经回到了家,正为出嫁做准备,忙得焦了头,邀六莲赶快过去商谈,想邀六莲作为伴娘,也就是“八姐妹”之一,在出嫁那天担起大任。六莲闻听,心情便很复杂,本不想去充当伴娘,但多年的姐妹之谊毕竟还在,不好推却掉,只得应了。她匆忙打扮了一下,就要走。临行忽然想起,就掀起枕头,找出那只绿色发卡,对着镜子,漂漂亮亮地插好。
美芬家里,已是忙成一团,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办。“八姐妹”已来了四个,正帮忙做着女红,缝衣缝被,清理衣物。按乡俗,八姐妹在这一日里,要在美芬家从早忙到晚,中午就在美芬家吃了。新娘子要出嫁,每一家都有不同的程序,要事先设计好。尤其是如何想出古怪的法子来,好好刁难一番新郎与婆家人,还须姐妹们仔细商量。这是乡村姐妹的开心日,充满了神秘、机巧与憧憬。
乡间的生活,总有万年不变的地方,嫁女时候的种种繁文琐节,大约是从上古时候传下来的,是母系社会的遗风,十分隆重。可是另一面,女子的角色,在乡间却从来就是忍苦耐劳。本地的风俗,女子不但要晨起洒扫,往往还要使牛驾犁,独当一面。男子则悠闲得像神仙,做了老公,还是可以去泡茶坊、打麻将、逛集市,甚至可以不下田,只在家中烧好了饭,等胼手砥足的老婆下田回来。作为妇女群体的不满与抗议,就只能在出嫁那一天里,想几个恶作剧式的花招,羞辱一下新郎罢了。
六莲一踏入美芬家的门槛,就感受到喜气扑面而来。先到的姐妹,都一头大汗。美芬闺房里,垒起大堆的陪嫁品,簇新而凌乱。美芬迎出来,惊呼一声,上前就将六莲紧紧抱住,仿佛将要生离死别,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六莲的眼睛也湿了,打了美芬一下:“美哟!可以上挂历了。”几个姐妹围上来,挨个与六莲击掌,互为激励。六莲的心,在这样的氛围下,瞬间就融化了——多难得的姐妹情呀!远嫁的事,不是月月有,甚至也不是年年有,可算是乡间的“姐妹节”了吧。自己的姐妹美芬,就要过这个节了,从现在起,就要梳好头、开好脸、选好头钗,还要练习一下哭嫁歌。这氛围,漾满女子间的亲密,六莲一下就把自己投入进去了。
鳖场这边,上午却是出奇的安静。小郭约了若川,一起去镇上采购物资,两人一早就顶着晨雾出发了。一路上小郭沉默寡言。若川对小郭的摊牌,其实还是起了作用的,一段时间以来,小郭很沉默,无论做什么都规规矩矩。他把鳖场的事颠来倒去想了个透,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暂且还摊不起这个牌,与公司之间的矛盾不能激化,于是决定了要隐忍下去,把到手的钱一点点吐出来。这个思路一旦理清楚了,小郭当然明白:当务之急是要与若川平安相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鳖场显然是个长远的摇钱树,不能一脚就把它蹬倒。前几日里,村中劳力已按照约定,将鳖场新的排水沟挖好了。今日小郭去镇上,就是为了买回水泥,制做涵管,还要雇请两位合适的泥水匠。此外最重要的,是要把磅秤拿去校准——赶快把那个漏洞堵住。
若川是北方人,不大耐热,入秋之后,才觉舒服得多了。天气好,心也静了,困扰了他两个多月的财务“黑洞”已完全搞清,鳖场局面暂时稳住了,短期间内,可说是无忧。坐在小郭摩托车的后座上,若川一路上就只讲笑话,说道:“咱们工作是工作,不工作就是哥们儿。你可不要心存歹意,把我又掀到沟里去。”小郭说:“我哪敢?再把你掀到沟里,六莲就要把我吃了!”若川就叱道:“胡扯,六莲能怎样?小心老板拿你问罪!”见小郭几乎把一层窗纸捅破,若川心里便嘭地一跳,只好装糊涂。到了镇上,两人立刻马不停蹄地看货、询价、雇人、雇车,忙得一头是汗。看看中午赶不及回去了,就在小店里吃了碗面,下午又接着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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