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猛然想起他们是见过的，那次泳池溺水时他们还说过话。
　　他根本不在意周围学生或痴迷或不可思议的眼神，而是径直走向她们。
　　温馨被他看得要窒息了，她几乎是用一种求救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杨菲菲，说句话，无论谁说句话来打破这种沉寂也好。
　　他抿着嘴笑了，俯着身子，双唇停留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吸气……呼气……吸气……”
　　温馨囧得就差变身成为番茄精了，她顶着通红的脸拼命地捏杨菲菲的手，以此来缓解自己心底的窘迫。
　　“断了，断了！”杨菲菲大叫着企图抽出那只快要被捏变形了的手。

　　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他后退了一步，与温馨保持在一个社交距离，“你们要出去？”
　　“嗯。”杨菲菲抢在前面回答，而后又冲着温馨大叫：“大姐，别捏了，再捏就进医院了。”
　　温馨的头垂得更低了，就像幼儿园的孩子被老师批评时一般，下巴都能挨着胸椎。
　　“回来了就去天台找我吧，我在那儿等你。”他的语气满是宠爱的味道，而后不等温馨回答便离开了。
　　“你们以前认识吧？”杨菲菲好奇地看着温馨和他离开的背影。

　　温馨好不容易长舒了口气，肺部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功能。“昨天才认识的，他叫叶清。”刚一抬头，才发现四周的同学正以不同的表情盯着自己看，吓得她一个哆嗦，继续低下头拉着杨菲菲快速离开。
　　两人迫不及待地登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温馨脸部的温度还足以把温度计顶到40度。
　　“咱俩出来的时候，门口那几个女生嘀咕什么呢？”温馨终于回到了正常的平凡状态，她实在受不了大家一齐射来的注视。
　　杨菲菲调皮地翻了翻眼睛，“好像说你配不上他。”
　　“谁说的？”温馨的音调立刻高了好几个调，而后又认真地反思了会，气馁地说道：“我也觉得是。”

　　杨菲菲反手握了握温馨的手，给她一个宽容而温暖的笑，“逗你的，傻妞儿。”
　　日期：2011-11-13 19:13:00
　　杨菲菲带着温馨转了几次车，从市中心坐到了郊区，风声夹杂着呼号更加狂野。
　　“到了。”杨菲菲握着温馨的手忽然紧了下。
　　温馨抬头看去，仿佛监狱的大门上写着猩红的几个大字——精神康复中心。
　　“胡希雅的病情最近控制的不错，情绪稳定多了。我们再观察一周，确定她没有伤人的倾向，她就可以调到大病房了。”一个满口烟渍牙、鼻毛外露的中年男人眼神猥琐地上下打量着杨菲菲和温馨，惹得温馨一阵恶心，真怀疑他才是这里面的病人，偷了见白大褂就开始冒充医生。

　　杨菲菲笑着道谢，而后小声地跟那个医生说道：“我想看看她。”
　　这个酷似病人的医生皱了皱他的八字眉，显得很为难，“你知道这样的病人是不可以探视的。”
　　杨菲菲心领神会地将两百块钱塞到了他白大褂的口袋里，温馨看的目瞪口呆。
　　“这样就不好了嘛。”医生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乐开了花，他探出头向走廊尽头一个正在织毛衣的女护士喊道：“小林，带她们去看看那个胡希雅。”
　　护士不耐烦地将毛衣扔在凳子旁边的一个小框里，对着杨菲菲和温馨努了努嘴。

　　走廊两边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屋，说是房间，其实更像是一个个大笼子。温馨好奇地看着两边，“笼子”里面都加了厚厚的海绵垫，无论是四壁还是地面都是，应该是害怕病人在里面自虐伤害自己。关在这样“笼子”中的病人大多都是蜷缩在角落里，有的低声自语，有的放声大笑，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在不停地用头撞墙。温馨的心头升起一阵怜悯，也许正常人天天这么关着也会关出毛病的吧。

　　走在温馨前面的护士和杨菲菲忽然停下了脚步，温馨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失重装在杨菲菲身上，引来右面一个笼子中的病人一阵狂野的嘲笑。
　　护士扫了眼关在左边笼子里的女人，准备按墙上的一个红色电钮，被杨菲菲制止了。
　　“让她睡吧，我们呆一会儿就走。”杨菲菲说道。
　　护士不满地扔给杨菲菲一个眼神，而后转身离开了。
　　温馨看着笼子中的女生，她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眼袋处是深深的乌青，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个觉了。长长地头发也许由于药物影响变得枯黄如杂草，枯瘦的身体蜷在一起，白色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根本无法为那个单薄的身体抵御寒冷。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杨菲菲的眼睛闪过一瞬脆弱的光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小学、初中、高中。零八年我们都考上了本市的大学，她上的是师范，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老师。她总对我说，她要颠覆目前的教育制度，老师和学生不会再是对立的角色。那时我总笑她简单，笑她单纯。”一滴泪从杨菲菲的眼眶中翻落下来，“可是一切都从她考上了师范学院，分进了417寝室便发生了变化，她那时候总是哭着给我打电话，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哭。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害怕。我当时还嘲笑她胆小，还跟她说世界上是没有妖魔鬼怪的。可是零八年十二月三十一号，我竟然隐约听见她的哭喊，她不停地呼救，每一声惨叫都瘆人心魄。我当时以为是我喝了酒，幻听罢了。可那样的惨叫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她不停地乞求我救她。于是我打车到了师范学院，充斥在我耳中的声音越发清晰了。我跑到女生宿舍楼的天台上，就看见了她把自己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她浑身上下都是被咬后留下的痕迹，新鲜的伤口还能看见牙印下隐隐渗出的现象。”杨菲菲的声音开始颤抖，尽管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想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心如破碎般疼。

　　温馨轻轻地抚摸着杨菲菲的后背，此刻的安慰定然是苍白无力的，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杨菲菲吸了吸鼻水，仰起头眼泪划过脸庞，“她疯了，我总觉得我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于是我开始四处收集关于咱们学校女生寝室的灵异事件，可怎么去询问都是道听途说，不是夸大事实就是含糊不清，根本没有什么帮助。我便退了学，开始复读，今年考进了咱们学校，并花了钱刻意要求进入417寝室的。”杨菲菲眼底是深深的歉疚和怜惜，她认真地看着继续睡着的胡希雅，坚定地说：“我会查清楚，我不会让她不明不白地就疯了。”

　　温馨被杨菲菲和胡希雅这纯粹的友情所感动，不知不觉中眼泪也流淌下来。她抓住杨菲菲的手，“我帮你查。”
　　杨菲菲破涕为笑，又是一个和胡希雅一样的傻丫头，自身难保还惦念着别人。
　　笼子内传来一阵响动，胡希雅醒了。她虚弱地坐起来，揉了揉压麻了的胳膊。她缓缓的抬头看见杨菲菲，恬静而清丽的脸上扬起可人的笑容。
　　温馨识趣地冲胡希雅点了点头准备走远些，想要把剩下的时间留给她们聊聊天说说话。
　　胡希雅脸上的那份安静瞬间消失了，面对巨大恐惧的她瞳孔骤然收缩。她突然跪在地上不停地温馨磕头，很用力很响地一下下磕着头，不一会她的额头就红肿起来。
　　“希雅，你怎么了？你起来！”杨菲菲焦急地隔着笼子门想要控制胡希雅的失常举动。
　　胡希雅依旧用尽全力地磕着头，嘴里机械性地重复念叨着：“奴才给主子请安，奴才给主子请安，奴才给……”

　　杨菲菲茫然地看了温馨一眼，接着又大喊着想要制止胡希雅。
　　温馨也被搞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慌乱而紧张地喊了句：“什么奴才主子的，你先起来！”
　　胡希雅的动作戛然而止了，她立刻听话地站起身，满脸是惊出的眼泪。
　　温馨从背包中翻出包纸巾，从笼子门的缝隙中递进去，“擦擦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