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远冲到鞋柜里一看，凡是有小熊图案的拖鞋上，都在眼睛那个位置，被抹了一层白色。
　　他，同那堆眼睛对视了很久……

　　日期：2011-11-28 9:54:00
　　挂了汪犹衣的电话，他一直步行，走在街上。
　　汪犹衣说得对，他又没给过她他家的钥匙，她怎么进入的了？就算进得了，按照汪犹衣那大女子个性，的确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也后悔打了这个电话，仔细一回想，汪犹衣什么时候涂过指甲油啊？！
　　若是小偷光顾，一进这穷徒四壁的房间，徒生怜意，又因闲得无聊，做这等乐事也可以在人家家里打发打发时间……但前提是，他（她）得随身携带白色指甲油！
　　辛远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出神时的笑容，迷人而纯真，令人如沐春风。

　　迎面而来有个女人，误会他冲她笑，情不自禁也相逢一笑。
　　见此，辛远心知误会，忙垂眼，遮蔽所有视线。
　　他一直独来独往，喜静不喜闹，宁愿在屋子里发呆度过一天，也不太喜欢同一群人在外疯玩。他的朋友很少。而女朋友，则从来没有过！
　　很奇怪，这个年龄段了，长得算好看的男人，却因为孤独，与世隔绝般的生活，还没女朋友？
　　街道上的汽车声飘来又飘去。每个人，也像一个轻飘飘的符号，飘在街上。

　　对面走来一群十多岁的年轻人，黑色包裹着自己，黑的衣衫，黑的嘴唇，夸张的黑眼圈，黑色与金属色的饰品，哥特式地装扮。每个人都有刺青，穿孔，神态木然，步履匆匆。
　　在与一名眼圈画得特别黑的男孩擦肩而过时，他们彼此瞥了一眼，辛远有点被吓住，被那双黑眼睛。
　　异样的感觉就是从这时开始……
　　人的背后没有长眼睛，但人有种奇怪的直觉——当有人在身后偷偷注视着你时，你总能感觉得到！
　　辛远感觉有人在背后死死地盯着他。他猛地回头。人群中，他没有看出任何的异样。
　　他默默转过头，但感觉如影随形，无法去除。他仍是感觉得到，在某个暗处，有一双眼睛，目不转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那股气场，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仍直直射来，清晰、精准……大太阳下，没来由的恐惧和寒意，爬满了他全身。
　　他迈着夸张的步伐，疾步穿梭在人群中。

　　直到他看到有一家板鞋店，他像逃命一样冲了进去。
　　店内人很少，年轻瘦削的店主专心致志地坐在电脑边，看也不看进店的人一眼。
　　辛远边看鞋架上的鞋子，边再次感受身后的动静……被窥视的芒刺在身的感觉，已悄然不见。
　　他松了一口气，沉下心来，仔细选鞋子。
　　选好了一双，喊店主，让他给自己拿适合的码来。店主懒懒起身，应了一声，转眼，人一闪，已进了库存房。

　　店内的客人陆续都离开，店里一片寂静。辛远已脱下鞋子，坐在试鞋凳上，东张西望。
　　突然，一瞬间，他被点住了似的。
　　他瞥见到前面那块大玻璃上，模模糊糊，映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他蓦然回首的时候，店内空空如也，没有什么人！
　　他沉浸在冰冷的恐惧之中。这个世界，同他隔绝了似的。
　　日期：2011-11-29 9:43:00
　　一口气跑到家里，他已是汗流浃背。

　　他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多的路，飞奔在密集压低的梧桐树下，穿梭在那明明灭灭的光线下，他幻想，他的身影能立刻在这段微微发白的路上消失，他能立刻出现在他的家里……
　　只为了逃避身后那一双眼睛！
　　关上门，心激烈地跳动，但被紧盯着的感觉已荡然无存了。
　　他看到自己刚才出门前，那一堆被自己从鞋柜中拿出来的鞋，看着那些小熊的眼睛，他有些忍无可忍，几乎带点愤怒的将所有鞋子都扔进了鞋柜内。
　　关上鞋柜门，门口的玄关处已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自己付了钱，却忘了拿那双鞋。
　　他有些懊恼，却再也没有勇气，再走这一趟！
　　他想去拉窗帘，眼睛久久看着阳台位置，视线所对处是一个角落，放了一盆白色瓷花盆，里面的植物已死，只剩下一堆散乱空干的枯枝……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记得自己买过这盆植物，更不记得这是盆什么植物……而惰性的自己虽时时提醒自己，下楼时带上这盆植尸，却总是忘记将它丢弃。任由它在阳台一角，延续着死亡。
　　他终究没去拉窗帘，而是一头躺倒在床上，任由汗粘湿着床单，像个死人，一动也不动。
　　迷迷糊糊中，手机响起，是爷爷的陪护周阿姨打来，告知辛远，他给她的费用已不够。

　　又是钱……
　　辛远沮丧地起身。他的大脑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到今天才知道，辛远你他妈的是个穷人！”
　　他趿着拖鞋，心里盘算着如何向汤一友开口，如何制定一个对他的工作时间。除了帮他一起找木手链外，他得有空余时间，接别的私活，赚点外快。
　　晚上去看爷爷前，要么去跑趟码头或车站，接点客人。
　　出门前，他拿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全喝下。翻了一下冰箱，还有一盒方便面，泡开了，狼吞虎咽地吃下。

　　抹了抹嘴巴，他拿起车钥匙，往门口走去。
　　换上旧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懊恼了一下。
　　——还是得趁空，再走一趟，到鞋店里把新板鞋去拿回来。
　　他边想边打开门，打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那双板鞋，竟端端正正地放在门口……

　　日期：2011-11-30 9:10:00
　　『玖』
　　“肯定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心急慌张，随手将买来的鞋子丢在门口。”汪犹衣很快就给这事下了定论。
　　其实，辛远自己也在考虑，自己所叙述的过程，是否很荒诞？或者是，汪犹衣已经给了一个真相？
　　街头中神秘的视线涌流，或者只是个人的主观臆断，用一种执着的方式，让自己沉溺于此，并深信不疑！
　　他摇了摇头，无法说服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辛远有了一种被人偷偷跟踪的感觉。
　　——那一双背后的眼睛，存在有好几个月了。或许，远远不止几个月……
　　信，或不信；相信自己，怀疑自己；直觉和理性。
　　势均力敌的两股力量，进入他的内心深处，隐秘的以它们的方式静默着。
　　日期：2011-11-30 9:13:00

　　傍晚，路灯一并亮起，流金似地洒满地面。这个季节的气温，不冷不热。辛远和一些开黑车的人，在车站的安全地带，等候着下一波汹涌而出的人们。
　　在其他人拼命揽客时，他有些出神。
　　他看到前方有一个拾荒的老头，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淘来的破牛仔外套，那件带着骷髅头的嬉皮士衣服一看便是与他的年龄不符。他仰起头喝雪碧。
　　雪碧瓶身在夜色和路灯下，显出绿的鲜艳。
　　老头注意到辛远的注视，看着他，咧嘴一笑，遥遥地挥了挥手。

　　老头活得很乐观，辛远笑了笑，也朝他挥了挥手。
　　两个年轻女生正走出出口处，她们看到了辛远的挥手，误以为是他冲她们打招呼，她们笑了一下，没有理睬其他拼命拉客的出租车和其他黑车的殷勤招呼，径直朝辛远款款走来……
　　这天是周末，运气从辛远朝拾荒老头挥手开始，4点到8点，非常不错，几乎没有什么休息，跑了近两百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