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约》
第7节

作者: 荆洚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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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狂是个孤儿,出生几天就被遗弃的孤儿。因为他身上长了许多不知名的疱疹,在他出生的那个年代,是极为可怕的。但他很幸运的活了下来,就如他所说的:所有人都可以唾骂那个年代,但我却因为那个年代的特殊而活下来。
  一个下放到小镇里的老医生,捡了他,然后帮他治好了疱疹。
  张狂长大到他自己想给自己改名叫张狂的时候,那个老医生也老得足够仙逝了,刚刚平反的老医生在弥留之际,他对张狂道:所有的遗产都给你,但如果在省城两幢房子国家也归还了,请张狂帮他照料好,等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在海外的儿子回国后,交还给他儿子,那是他行医半世积累下来的财产。
  说到这里,张狂狠狠灌了一通酒,红着眼喘着气对我道:“阿晓,老实说,我有时真是很恨这个收养我的干爹!如果不是这两幢房子,我怎么会弄到今日这样?”

  我有点不明就里,张狂用力地拍打裸露着的古铜色胸大肌,喷着酒气道:“阿晓,你说吧,你十一二岁那年头,我混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老实说,那时他混得怎么样,我倒不记得,但我记得他在大排档做几个月小工之后,存了点钱,就出来搞生意,是全市第一批出来搞服装生意的,并且第一批买了摩托车的人,我抬头对他道:“怎么样我不记得,但那时,你夜夜笙歌倒是不假的,我也沾了不少光。”
  张狂哈哈狂笑起来,边上的胡仁,被他吓得酒杯都拿不稳。张狂的笑声,却渐渐成了呜咽,他抬眼望着他的妻子,带着哭腔道:“芬,你听到没有?我们那时,夜夜笙歌啊!”说到此处,他已泣不成声。
  张狂的太太,长叹了一声道:“唉,那是,那两幢房子国家还没归还时,我们日子不知过得多好啊。”说着她那无神混浊的大眼睛里,流淌过一线清澈。我望着她那高耸的灌骨下松驰的脸颊,依稀可辨的,却是那风华正茂时,醉倒多少少年的酒涡。
  由于当年张狂的养父曾千叮万嘱,国家归还房子后一定要尽量维持房子的原貌,等待他的亲生儿子回国继承,这么多年来,张狂这个义兄一直杳无音信,而房子,到归还时已经年久失修,早成危房,张狂自然不能擅自改建把房子出租出去,反而需负担巨额的维修费用。

  气氛瞬间沉了下来,连胡仁也不敢提出他肩负着的“收楼”的事,只是问张狂道:“你养父当年有立了遗嘱么?叮嘱你的时候有第三者在场吗?”
  张狂摇了摇头,那个年代哪有什么立遗嘱的概念?再说他养父的亲生儿子也是偷渡出国,身在何方到现在都杳无音信。胡仁苦笑道:“天!没遗嘱,人又找不倒,为了一个口头承诺,守着两幢房子十多年?”
  张狂灌了一通酒,爽朗地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
  我找了个籍口,告辞出来,张狂想送我出来,但他已醉了,或许不是酒醉了他,是岁月醉了他。他太太送我们到楼下,我对他太太道:“芬姐,这是我电话,你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记得一定打电话找我,老哥这人,他拉不下脸来麻烦别人的。”
  我和胡仁转身准备用一种逃跑的方式离开时,张狂的太太叫住了我,她说:“阿晓,能否借我五千块?”五千块,差不多是我没额外单子时一个月的收入了,我刚想说什么,却想起年少时张狂塞钱给我总说:拿去,不用说干什么,我们是好兄弟。
  我什么也没有说,把一张储蓄卡递给张狂的太太,然后给了她密码。
  她突然对我严肃地道:“两年内,不许和我讨这笔钱。”

  “不用还!”
  “我是向你借,不是讨!”芬姐那枯黄的脸上有些恼意。
  我忙赔笑道:“一定要还的话,等你儿子还给我儿子好了……”
  芬姐斩钉截铁地道:“两年后,一定还给你。”
  离开时,胡仁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大嫂,你对大哥还没失去信心?”

  天已经黑了下来,芬姐站在铁门内,身影有些朦胧,她没有回答胡仁的问题,只是笑了笑,眉宇间,依稀是当年的英气。
  “仗义每多屠狗辈。”胡仁颇有感慨地在计程车里道:“古人诚不相欺!”
  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感到有些不对劲。胡仁扯了扯我的袖子,问道:“老荆,你有没有帮张狂看过相?你说是不是他五行还是命格有问题?怎地这么‘黑’?”
  我拍开胡仁的胖手,笑骂道:“你要生在中世纪的欧洲,一定是烧死哥白尼的家伙;你要生古代的中国,一定是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
  胡仁嘘了一声,不服气地道回敬我:“不见得吧?陈总的预言你还记不记得?你怎么解释?完全和你的说法搭不上边!”
  我闻言一震,对了,年少者的请求,不是就是胡仁拉我帮手么?年长者的请求,不是就是被我拒绝的赵重犀?

  车子很快就驶入市区,我拔通了陈至立的电话,对方一接电话,马上对我道:“荆先生,三天后,你有一劫,你到时一定会入劫。”然后他就挂了电话。这很令我疑惑,不是他说的什么狗屁一劫,而是这个人到底什么要给我这些预言呢?
  日期:2004-8-12 18:35:00
  第四章 立谈中
  三天,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满心郁闷和胡仁随意吃了点东西,把他轰回酒店之后,在回家的车上,我就拔了陈至立的电话,为了报复刚才他装神弄鬼,我用极认真的语气,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明天就有一劫,九点钟在公司等我。”便把电话挂了。
  这一夜,陈至立拔了我无数次手机,我直接就把电话挂了,然后他又发了许多条短信来,我看也不看就把短信删了,我压根不给自己同情他的机会。如果一个人想恶心你,那么我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也恶心他。

  临睡之前,我的手机仍在响,我直接把它关机了,妻子对我道:“没必要这么做吧?不见得狗咬人,人还回咬狗吧?”
  我不服地道:“为什么不呢?区别只在于:人把狗弄熟以后再咬。”
  妻子见我这样,苦笑的摇头道:“荆,你简直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新的一天,总是美好的,早上都市的空气,虽谈不上清新,但也算是一天里最好的了,但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因此而显得精神。当然,也有例外的人,比如,现在坐在我对面的陈至立。
  我坐在陈至立的办公室里,精神很好地一边喝着他的咖啡,一边欣赏着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了夸张的黑眼圈的陈总,在他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按摩着太阳穴。从我进门他紧张的捉住我的手臂,告诉我他起了什么卦之后,确实今天会有一劫,而不停地向我寻求破解之法时,我开心起来了。这好似在某场考试里,有人未经同意,偷抄你的答案,而最后你发现他抄错不及格时,那种快感。

  陈至立在我点燃第三支烟时,终于停了下来,因为我对他说:“有法子破解。”
  我对他道:“什么也不做,就可以了。”
  “真的?”
  “如果你相信我说你今天有一劫,那么你也应该相信我所说的方法。”
  陈至立陷入深思之中,过了一会,他跳了起来道:“对!我明白了,你说的就是‘无为’!对么?”

  我起身掐灭了烟头,笑道:“好了,不玩了,其实,这只是我报复你的恶作剧,别担心。”
  陈至立点头道:“明白、明白,如佛理所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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