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开始初二的时候,姐姐就毕业了。初考后的姐姐每天都呆在家里,等着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夏日的中午,太阳总是很大。在这个漫长的暑假,平常大大咧咧的姐姐变得不善言语,敏感多思。等啊,等啊,等到我准备回校,通知书都没来。爸爸问姐姐:“你考得怎么样?应该有把握考上县里的高中吧?怎么通知书还没有来?”姐姐哑然,呆呆的望着门口。我明白等待的痛苦,所以整个假期,都是在极力逗乐她和承担本应属于她的家务中度过的。
回校前的一天,姐姐通知书终于来了。拆开信封,里面一张白纸滑落。白纸上印了姐姐的初考分数,还写上了:借读费800元。一直不愿意相信姐姐没有考上高中,但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由不得人不相信。爸爸对着这张另类的通知书沉默了。800元再加上学费住宿费,总共1500元。1500元这个数字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讲太沉重,太沉重。如果是正规考上,爸爸可能还会咬紧牙关供两个女儿一起读,但是现在……
从小,姐姐就喜欢跟我争。小到本来属于我的一块糖,大到争夺我原本少之又少的生活费。敏感善思的我从不生气,反而是尽量让她。她一直认为生在这个家庭,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悲哀。为了减少她的悲哀,我只能于力所能及中尽量让她感觉到开心。
我于一周回家后,姐姐依旧在家里。踏入家门看见她的时候,鼻子一酸,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是的,我为这个家感到悲哀,为姐姐感到悲哀,更为自己感到悲哀。很害怕姐姐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再隔一周回家的时候,我用省吃俭用的钱给姐姐买了一盒巧克力。巧克力是姐姐的最爱,我一直都知道。给她巧克力的时候,我终于在时隔一个月之后看到了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笑,我心酸,她哭,我心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人不开心,自己却做不了什么,那种感觉真的很撕心裂肺,让人狂抓。
爸妈觉得愧对姐姐,即使她赋闲在家,也不会叫她去干农活。姐姐貌似过腻了无所事事的日子,所以她于在8月底的时在街上找了一份卖面包的工作,每个月200元,包吃包住。她跟我们说她的工作很轻松,每天只是站在面包柜前卖面包。起初,我很庆幸,庆幸姐姐找到了份那么轻松的工作。后来发现姐姐那原本滑嫩的手渐渐起了老茧,我才知道了她撒谎。一个清闲的周末,我按着她给的工作地址,心情沉重的准备找她聊聊天。走到旧街,看到了姐姐工作的铺位。远远,就看见她提着一个大壶如一只花蝴蝶般穿梭于各种餐桌之间。站在对面,我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一时,她闪进小房里拿干花生出来给客人,一时,她帮客人添水,一时她帮客人打包面包,一时,弯下腰身扫地……站了十分钟左右,未曾见姐姐停下来过。我就这样,看着,想着,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一脸。流着泪的我内心绞痛,已经没有勇气去打扰姐姐。转身,带着心痛离去。
回到宿舍,蒙着被子偷偷哭泣。强大的心理波动渐渐平复之后,睡意袭来。我听见木木的叫唤,但是当时身上仿似有东西压着,起不来也回应不了。见我没有回应之后,议论声渐起。木木首先挑头,说:“小梦该不会是被男的羞辱了吧?”芳接着说:“不见得吧,她平时那么避忌跟男的一起玩。我看是旧病复发,疼痛难忍,把眼泪逼出来了。”平时不怎么搭理我的娇娇慢条斯理的说:“我觉得她是饿得没钱吃饭,胃痛哭的。”……这些无聊的猜测让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脑高速运转挑着这些话的刺。我累了,真的很累了。有人说,穷的孩子也可以拥有一个美好的青少年时代。曾经,我很憧憬的希望身旁的人能于力所能及中帮助我,逐渐,我希望她们能谅解我,现在,我只希望她们不要落井下石。
时间可以涤荡一切,即使涤荡不了,再想起那些往事的时候感情亦不会波动得很厉害。跟她们的相处,如履薄冰。虽然默默承受了很多白眼和闲言碎语,但是这些并不妨碍我追求高分数的成绩。期中考试,我依旧稳坐第一。成绩好,总会受人妒忌,我经常这样自我安慰。
班里其实也有多个比较友善的人,她们因为我的成绩好,经常跟我称朋道友。对于对我称朋道友的人,我都会很珍惜。别人对我好一点,我将会以几倍好回报。太缺少爱,所以格外珍惜爱。
同桌在未知会我的情况下,已经连续两天没来上课。作为班里的学习委员,我有责任也有必要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上课。因为初中部人数少,所以宿舍是分散的。我们宿舍在三楼,班里其他女孩子有的在四楼,有的在五楼。在我们看来,隔一层楼隔层天,如果没事,我们通常不会跑去跟她们沟通什么。这天中午放学,吃过饭之后,我爬上了五楼她宿舍去找她。一进宿舍,看见她安然躺在床上。我问她请过假没有,是不是病了。她笑嘻嘻的回答说:“请过啦,跟班主任请的。不好意思,忘记跟你说了。我没事啦,只是这几天痛经而已。”“痛经?痛经是什么?”那时的我白痴的问道。“就是来月经的时候腹痛啊,你没来月经啊?”同桌疑惑的看着我。我再次白痴的问道:“月经是什么?”……
也许看到这里,你们会说我装,其实不然,那时的我,对于这些,真的什么都不懂。妈妈不曾跟我说过,姐姐也不曾跟我说过。有时候看见卫生巾,好奇的问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她们经常黑脸对我,不回答。看见她们那么反感我问,问过一次之后我就不问了。
经过交流,我终于知道月经对于女人的重要性。同桌煞有介事的问:“你不是14岁多了嘛,怎么还不来?人家12、3岁都来月经了,你这个不正常哦……”我默认,不知道怎么回答。懂得这些之后,就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芳有时候会很不好意的拿卫生巾进卫生间,明白了洗澡间里为什么多了那么多黑色的装垃圾的袋子。我学会了期盼,期盼自己快速长大,期盼属于自己女人标志的礼物快点到来。
在学校度过了一年,目睹了旁边的同学渐渐变高。学校组织体检的时候,她们普遍长到了150、155。而我,145。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身高的重要性,只认为好好读书,好好生活就够了,也从不因自己的身高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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