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一看,心里说气派啊,都用钱包了。心想看这幅摸样,这小子这两年日子过得还不错,两百五十块钱也不是什么大数目,随手就把钱收下了。借着月光点点,数目没错。抬头刚想再跟陈虎说两句话,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四周黑洞洞的看不清人影。
陈叔心里不大痛快,说这小子真不够意思,多少年的兄弟见了面起码得说说话吧。转念一想这黑天半夜的,旁边还有一坨代谢产物,他两人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于是转身往车上走。没留神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慌忙拿手往前撑,就觉得手心一硬,左右手一边一个硬邦邦的圆坨子,也不知道什么东西。陈叔也没留神,随手揣进兜里,上了车,往村里走。
到了村里,本打算到陈虎家住一宿,想起来路上碰见陈虎神色不对,估计自己不太受欢迎,就去村长家敲门。
村长是陈叔的本家叔叔,见了陈叔,分外高兴,连忙招呼媳妇切猪头肉炸花生米拌豆腐划卤蛋,炕桌一摆要和他喝酒。陈叔推脱不过,坐下来跟村长闲侃。村长说村里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又说谁家的孩子考上学校了,谁家的孩子没走正路,谈起老一辈人来唏嘘不已,谈起下一辈人来垂头丧气。怨天怨地怨一番空气,怨完苏修怨一番美帝。陈叔谈得无趣,连忙转移话题,问起自己同龄人的近况,村长挨个数了一番,唯独没说到陈虎。陈叔就随口问他陈虎怎么样了,村长叹息一句:“没了,都四五年了。他老婆带着孩子改嫁了。”陈叔听了,死活不信,说:“叔,是不是陈虎咋惹你了,你这么咒人家。”
老村长把眼一瞪:“你叔叔我多少年了,啥时候说过瞎话。不信我明儿带你去陈虎坟上走一趟。”
陈叔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越想越怕,一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陈叔拉着司机去昨晚撒尿的地方,看见一个鼓鼓的坟包,那倒矮墙其实是倒了的墓碑。歪着头读读碑文,墓主人正是陈虎。
最后,老二说,陈叔回家后,他找陈叔要零花钱,陈叔把钱包掏出来,里面莫名其妙多了不少纸灰。老二把纸灰给陈叔看,陈叔才把这事儿讲给他。另外陈叔捡到的那两块东西,其实是两个袁大头,陈叔把它卖了,正好二百五十块钱。
日期:2012-9-5 11:18:00
六、拆房(一)
爱党爱国爱社会,谢绝跨省查水表
大二的时候,有一回我跟老三正倒塔,雷哥打电话回来,说晚上他请客。我俩听了很高兴,打算狠宰他一顿。去的地方是学校旁边一个不小的饭店,专卖砂锅的。炉子上已经摆着一锅豆腐在那里“咕嘟嘟”地煮,还有一个砂锅鱼头,另外一大锅炖骨头。老二“吧嗒”一声口水就下来了,直接扑到锅上不撒口。老三伸筷子要夹一块肉,老二“汪”地一声把筷子咬住,“咔吧”一声咬成两截。老三换了跟筷子又去试探,老二把眼睛一瞪:“你小子悠着点,再跟老子抢肉,咬的就不是筷子。”说着眼睛直往老三下三路瞄。老三把嘴一咧,笑道:“你爱咋咋地,哥们看过李银河的书,不歧视这个。”忽然猛地起身做了个解腰带动作:“要不你预习预习?”
他手正在腰带上,忽然包间门开了,进来个三十多岁的人,一身的名牌,那叫相当有格调,就是人挫了点,看见老二老三这幅举动,先是一愣,接着笑道:“你俩继续。我看过李银河的书,不歧视这个。”
雷哥悠悠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哥,今天他请客。”
这就是我们跟雷表哥第一次见面的经过。虽然雷哥跟他解释过无数次,老二老三绝对是纯洁的男男关系,但雷表哥至今持保留意见。
雷哥的表哥,简称雷表哥,有个别人学不来的特技,就是无论多贵的衣服,他都能穿出土包子的味道来。我们觉得他不去《走西口》剧组挂着职太屈才了,人家那片子拍的,多穷的人看着都像地主老财,怎么看都觉得电视剧里的人早就走进了新时代。
雷表哥是个包工头,这两年房市火爆,房价飞涨,凡是涉及“房”字的,没有不火的,比如专讲“房市”和“房事”的《蜗居》,比如“房”的远方表亲“墓地”,价位高到让人觉得死不起。包工队是直接和“房”打交道的,没有理由不火。于是雷表哥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就很舒坦。
雷表哥算是包工头里面讲究仁义的,没克扣过工人工钱。其实他也不敢克扣,因为他工队里的人都是他自己从老家带出来的乡亲,有不少排资论辈跟他沾亲。据他自己说他们工队比黄网的回帖都有素质,从来没人问候别人家女性。原因是关系都近,拐几个扭儿就到自己家了,躺着都中弹。私底下赌气骂包工头雷表哥,也没有人找“二大爷”说事儿,因为工队里有好几个他二大爷。对这群二大爷,雷表哥得小心伺候着,怕惹恼了哪位死后棺材进不了祖坟。
雷表哥对活人仁义,对死人也仁义。做工程,时常有在坟地上动工的。传说有不少大学就是荒坟滩上盖的,就是要让年轻人的生气镇住冤魂的戾气。每当遇上这样的工程,雷表哥就大肆操作,在荒坟滩摆供品,烧纸钱,香烛点上,“噗通”跪倒,啪啪啪啪磕四个响头,拉开嗓子喊:“各位叔叔阿姨大爷大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您贡品管饱了吃,纸钱放心的拿。您各位吃吃喝喝的时候留一只耳朵听小弟一句话,我就是一干活受累的包工头。要是打扰了您各位休息还望您各位多多担待,要是实在气不过,您就去找开发商那三孙子。”顺手把一张市地图给烧了,地图上还把开发商办公楼拿大号的红色记号笔圈个圈儿。
雷表哥这么嚣张,还有开发商敢用他?当然有,因为开发商面前他跟三孙子似的。还因为他那番发言,根本就传不到开发商耳朵里,工队都是自己人。
有段时间我们讲鬼故事最激烈,正好雷表哥来了,请我们喝酒。我喝得有点高了,问他:“雷表哥,你见多识广,你说世上有没有鬼?”
雷表哥道:“有没有,我不敢说。我觉得,凡是说出来的鬼故事,都是借鬼神的口,说几句人话。百姓爱听鬼故事,喜欢宣扬鬼故事,是因为在鬼故事里,遇上不平的事,有鬼替人出头,这样人自己就不用出头,说白了是一种缩头乌龟心态的体现。要说到真的让人摸不清楚的事儿,恐怕没几个人真的碰上过。”
“呃”一声打了个酒嗝,雷表哥忽然问我:“你知道我干嘛祭拜鬼神吗?”
我摇头。
“你们几个知道吗?”
摇头,摇头,摇头。
“嗯,让吓的。”
据说有两种鬼故事最吓人,一种是剧情非常恐怖的,比如电锯惊魂,生撕活割,脑浆子四溅,跟看外科手术一样把蠕动的大肠跳动的心脏一样一样摆在你眼前,不但让你三天吃不下饭,还得把上个星期以吃的早餐给吐出来,说白了走的是恶心路线;一种是和日常生活接近的,比如午夜凶铃,电话谁都接,电视谁都看,说不准哪天一个诡异的电话过后,电视里爬出一个黑发及腰身材玲珑奥妙的女生,活生生要了你的命。雷哥这个故事,属于后者。当时,雷表哥刚入行,行情还没摸透,也不知道行业里的水深浅,保险起见,有些不熟的工程不敢接,因此推掉不少大工程。
有一回有个同学给他介绍的项目,是平掉一片地盖什么豪华贵族小区,雷表哥托人打听一番,说是谁家的祖坟,老人过世了,子女都在外地,还没跟开发商谈拢。开发商的意思是先斩后奏,到时候主动权就在开发商手里。
雷表哥那时候毕竟还年轻,听了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虽说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为我们打下了均价两万块钱的江山,这里头利润不小,但是挖人祖坟这种事儿干出来,多少有点担心会不会落个生儿子没屁眼儿。于是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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