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9-30 08:53:00
　　下午第二堂课后，班主任告诉我们唐一生要去教一年级了，今天起，我们班的数学老师由教研组副组长李同文担任。我看着白箐，她不动声色，没有特别的兴奋。
　　“唐一生的水平真的很差么，或者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我问她。
　　“你有毛病，他水平高的话，我费这么大劲弄掉他干嘛。我吃了饭没那么空。”

　　“你变了，升上这所重点高中后彻底变了。初中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我庆幸自己变了。不像你，还是那么幼稚。”
　　晚自习结束前，我仍旧习惯性地去唐一生的办公室问题目，他人不在。我把书柜上的月亮船拿下来，仔细欣赏。忽然肚子开始痛，便意陡升。我放下船，赶紧跑到最近的厕所解决问题。
　　厕所在会客厅斜对面。我进入包间后立马脱下裤子。
　　哗啦啦啦，水龙头被人拧开了。我蹲在坑位上听着水声，心想谁洗手把龙头开那么大。咣当！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听上去满沉的。我心头一震，有种不祥的预感。看看手表，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五分钟。
　　我今天肯定吃错东西了，肚子拉个不停，好久才完事。我推开门，去水槽洗手，猛地看到水槽内壁和槽底附着了一些淡淡的红色液体。低头吻嗅了嗅，闻到丝丝腥味。
　　晚自习已经结束了。我慌张地走出厕所，看见对面会客厅的一扇门半张着。一溜血迹一直从门里延伸向教学楼。我冲进会客厅，只见墙上消防栓的玻璃门被撬开，消防斧不翼而飞。　　
　　角落里校长室的门也敞开着，进去一看，校长瘫在椅子上，头部后仰，眼珠暴突，嘴巴大张。他的脑袋被竖着劈开了，脑浆和鲜血沿着下巴缓缓流淌。桌上的茶杯倒在一边，茶水覆盖了桌面。
　　这时铃声大作，我忍住恶心和恐惧，颤抖着掏出手机接起来，是表哥。

　　“小蒙啊，你那个药我问了，是治疗间歇性精神病的，在国外也很罕见。因为副作用太大，属于违禁药品。叫你那个朋友别吃了……”
　　我捏掉手机，迅速离开会客厅，接着跑去唐一生的办公室，出来之后箭步赶往教学楼。
　　我们班的女生有一个习惯，晚自习结束不会马上走，要等上十几分钟，直到其他班走得差不多了，才会在班主任催促下稀稀拉拉地回宿舍。不过今天晚上班主任家里有事，请假了。
　　我越想越害怕，顺着血迹一路飞奔。脑袋上方的一盏盏吸灯胶片般后退，昏黄的路面有些晃荡。我的滑板鞋踏在新鲜的血痕上，滋溜作响。我的耳朵一直在轰鸣，就像塞满了苍蝇。
　　充满血腥的冰冷空气从两侧划过，拉扯得皮肤微微发紧。
　　刚到教室门口，一根手指噗地甩到窗户上，混着血迹艰难下滑。透过玻璃，白炽灯下，唐一生面目狰狞，犹如站在血池里的死神，高举斧子，狠狠劈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震得门窗不住抖动。
　　我疯了似的去推门，却发现反锁了。我想着白箐，想着张佳贝，在脑袋即将开裂的痛苦中脱下校服缠住手臂，一拳砸碎窗户，伸手从里面打开窗锁，翻身而入。
　　刚从窗户下去，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倒了我，定睛一看，一个女生俯身趴在地上，她破体而出的脊椎骨勾住了我的脚。课桌椅横七竖八，墙上、地板上、讲台上，到处是血浆，就像打翻了一个巨大的红墨水瓶。唐一生瞪着鲜红的瞳孔，用消防斧剁下副班长白晓的脚掌，血从断裂处喷溅出来。白晓凄厉地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唐一生踢开她，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把自己撑起来，用眼睛在惨叫声和血泊中找着白箐和张佳贝，手心涂满血水。唐一生又举起斧子，准备砍下另一个女生的头颅。那个女生的肚子已经被剖开，肠子露在体水一样流动，她一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无力地朝着眼前的疯子举起。
　　我大吼一声，弹起身子扑过去。唐一生眼疾手快，从地上捡起个东西，狠狠砸向我。咔嚓，我的鼻梁似乎被砸断了，仰天倒在地上，那个东西咕噜噜滚到一边。粗粗一瞥，是张佳贝的脑袋！

　　唐一生在尖叫声中干脆地把脚底下女生的脑袋剁了下来，轻轻擦掉溅到脸上的血。
　　“唐老师——你醒醒！”我喊完环顾四周，现场已经没有可以动弹的人了。没死的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不能再被转校了……我已经转了七八次了……”唐一生歪着脑袋喃喃自语，拖着斧子朝我过来。“决不能再被转校了……”
　　我忍住剧痛挣扎而起，爬到门口拉开锁。门一打开，夜风迎面而来，一张纸从后边飘过来，贴住我的脖颈。扯下来一看，是那张“告校长书”，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被血染得模模糊糊。
　　“王蒙？你干嘛……”白箐迎面走来，“宿管老师叫我来看看，大家怎么还没回宿舍……”
　　“你快走——”我刚吼完，消防斧飞旋着嵌进白箐的脖子。她惊诧的表情维持不到三秒，随即翻起白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缓缓倒下。我站起来想跑，踏上油腻的血迹又一下子滑倒，只能乱蹬双脚，退到楼梯口。
　　唐一生拔下白箐脖子上的斧子，一步步靠近。“我……我没在上面签字……没有——”我不顾一切地说着，裤子尿湿了。唐一生在我面前站住，把斧子举过头顶。我猛地掏出那只船，颤颤巍巍举起来，绝望地盯住他扭曲的脸，大口喘气。
　　唐一生看着月亮船，慢慢摆正脑袋。楼底下已经有一帮人朝这里聚过来。一分钟后，他微笑了，一如那天讲起他女儿时的温暖。
　　唐一生把斧子横在咽喉上，使劲一扯。
　　噗。血洒在我的脸上，洒在月亮船上。割开的咽喉冒着血泡，一个躯体映着夜色，扑倒在我面前。
　　我把船扔到一边，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抹一抹脸上的血，靠住扶手，迎着嘈杂的人声走下楼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