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3-4 21:31:00
当汤一友很“有礼”地带着鲜花和水果来到病房时,辛远爷爷正久久地盯着天花板,没因外界的喧哗而转移视线,就这样一动不动,扎扎实实地看着。
周阿姨见有客人来,木无表情的大声喊爷爷。
周阿姨的叫唤,从那直直而尖锐的声音便可听出,没有多少感情色彩,甚至更多的是漠然,这让辛远的心里很是不舒服。在无人注意时,她对羸弱的有些糊涂的爷爷,不知会做些什么……担心老人会受罪的念头,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有空时,他愿意陪着爷爷……每一次守候,仔细端详爷爷,会发觉他离自己很近,但同时也有股无形宿命力量在逼近,那股力量在告诉自己,离爷爷将会越来越很远……这个从小养育他,保护着他的老人,如今削瘦,灰白,皮肤满是皱褶,看起来是多么苍老多么孤独,身为孙子的他却无法多陪他,更无法替他抵挡所有身心的折磨。
余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毕竟这世上没有不死之水。
辛远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下前面的墙壁,那个符号很淡了,但在他眼里,仍然触目惊心。他又不安了。
爷爷是失了魂还是走了神,抑或是耳背更严重了。对周阿姨的喊叫,他是置若罔闻,冷然仰卧,眼睛里闪着呆滞的光,默默地望着。周阿姨抬起头,眼神中略带无奈,指了指脑子,摇了摇头。
汤一友伸手制止。
“麻烦你,帮我们买两瓶矿泉水来。”还不及辛远反应,汤一友伸手递给周阿姨二十元钱,“剩下的,不用找了。”
周阿姨满脸欣喜,拿了钱出了门。
两人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辛远觉得爷爷似乎又瘦了些,隐隐的,有些心疼。像是感应到了孙子的想法,爷爷的嘴颤跳了一下,一阵猛烈地咳嗽,视线终于从天花板上移了下来,移到了抚他胸口的辛远的身上,渐渐,又移到了汤一友的身上。
爷爷嗫嚅着,气还有些急,声音有些断断续续,问道“辛远,他是谁?”
“汤一友!”汤一友自己介绍道,“爷爷好,我叫汤一友,是辛远的朋友。今天过来,来看看你。”
“哦,辛远的朋友……”爷爷又把视线转到了辛远脸上。
辛远点点头。
“爷爷,今天来是想请教你一些事,还记得青县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吗?”汤一友开门见山。
“以前的事啊?有些还记得,有些记不得了。”
“那爷爷你知道青县的沈家吗?”
“青县最大的沈家吗?知道啊!”爷爷疑惑地看看汤一友,咳了几声。
从汤一友与老人家的一问一答中,看得出爷爷今天的精神挺好,思维也很清晰。汤一友和辛远互换了眼神,彼此都很兴奋。
爷爷的眼里,也仿若射进一串阳光,拉开了年轻时光的罅隙。
“还记得以前的沈家吗?”
“沈家的围墙很长很高,里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分开了。他们家的砖砖瓦瓦上,雕着吊挂的蝙蝠。里面的世界长着高高的树,有时候外面的人会看到树上缠挂着的风筝。风筝没飘走,飘出来的是昆曲调子,外面的人有时候边走边跟着哼几声……”爷爷回忆着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又重新回到他的衰老世界,“可惜了,现在,沈家没了,连一块“福到”的砖头都没了。”
2012-3-5 21:21:00
“爷爷说话方式真特别。”汤一友笑了一下,继而转回老话题上,沉吟着说,“沈家的‘福’,的确没到。沈家人口算多吗?”
“幼年时我上过私塾。”爷爷这句话,算回复了汤一友所言的“特别”,然后继续回答汤一友的后一个问题,“沈家人丁不算兴旺,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沈老爷娶了三房太太,但只有正室生了一个女儿,其他两房颗粒无收。”
爷爷口齿清楚,思维清晰,实在出乎辛远和汤一友的意外。两人对视了一下,很是兴奋。
“没有竞争者,这女孩可以独享宠爱。她就是沈月如?”汤一友问。
“是。”爷爷在病床上点点头,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小姐闺名是沈月如。”
“沈月如的死,在青县是不是很轰动?”
“是的。”
“在出嫁的前一天,溺水身亡。爷爷,当地人怎么说?”
爷爷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惋惜。
“能怎么说,大家都很可惜!”
“那是不是强盗劫财害命?”
爷爷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凝重,他的神情告诉在场的人,他在回忆。但显然,回忆有些模糊,没有告诉他更多的细枝末节。
爷爷突然爆发出更强烈的咳嗽声,好像回忆掠夺了他周边稀薄的空气。辛远上前,半扶起爷爷,抚拍着老人的背。
“爷爷,你认识沈家小姐吗?”汤一友问,“算算你的年龄,同沈月如,应该算是同辈人。”
爷爷费力咳出一口痰来,才止住了那没完没了的咳嗽。他看向汤一友,凝视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开口时,因为咳嗽的缘故,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这样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外面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见得到?”
“那……”汤一友沉吟了片刻,问,“爷爷,那个时候,您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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