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才到镇上,看到熟悉的杨竹生,他沉默但快乐地把我们的好些东西拿过去背在他自己身上,还跟过来几个不知是他的同学少年还是二姑妈家的亲戚,总算让我们轻松了一下,转过了好几条街道,在一间小四合院前,一个与乡下人完全不同的有些微发福的老太太站在挂有大红喜字的门外望着,她皮肤雪白,眼神锐利,她一个个的搂过我们,一一辩认。一一问着是哪一家的,最亲的就是我和堂姐堂嫂,她抹着眼角泪花,我只感觉腿软,这真象是《红楼梦》中的那个老太太,二姑妈才抹了泪,立时出来些打扮入时的漂亮女子,俱是中年人,把我们带进小院,进去后才发现,小院极是安静,二姑妈解说:“新媳妇不娶在这里,娶到中学里了,那边有他们自己的房子,但是我们的孩子今天晚上就安排住在这里吧,宝仙和竹花明天早上早起,要去接新媳妇,他们家出十二个伴娘,要我们也出十二个接亲姑娘,你们晚上吃了饭就安心睡,我明早找人叫你们。
不一会儿已经开席,吃饭的地点定在隔壁一个很大的院落里,据说那就是二姑妈年结婚的所在,总有五十多桌的客人,铺开大片,因为我们和二姑妈的亲密度不同,所以特别的被安排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实际上我们是乡下人,同这个大镇上的人没法儿相比。
饭后,回到二姑妈专住的小院,她早等着我们了,竹花是大爹家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所以在家人和亲戚里备受宠爱,至于何故不读书,无非是娇宠贪玩,不喜欢早起。最近我也断断续续的听母亲说起过,小小姑娘竟然有点儿神神叨叨的,经常莫明其妙地流泪,然后说是神仙附体了,病得很历害,这次来走亲戚,是身体稍好一些,也是让她出门散心的意思。
当天晚上我就看到了竹花的神仙附体的样子,甚让人恼。
日期:2006-7-5 11:14:00
第九章
竹花一到姑妈家坐下,才喝上茶,就开始变脸变相,说些与平时不一样的话,我一边纳闷,杨竹生身兼数职,小心侍候着我们,其它的几十号女子都不言声,只有我,有些好笑,因而拍着堂姐的肩问她:“你怎么这个反常样子?”
二姑妈用眼神示意我不准说话,因为我和她并不熟,看她投到我和我堂姐身上的目光是不同的,她忽视着我,而把堂姐当成了大事,她把她搂过去,轻轻的拍着,仿佛一件瓷器,珍惜无比的样子,我心里来气,难以咽下,竹花在二姑妈怀里流泪,我眼角也有泪水溢出,她数落着未婚夫的种种不是,以神女的语气,指责他没有把我们一窝儿女子照顾好。丢了她神仙姑的脸。
她一哭呢,分明是对这桩婚姻存在不满意,心里又说不得,所以装神作鬼的,我以为是这样,都是十三岁的孩子,离婚姻有着大节的距离,但眼一晃就要长大,姑娘的心小,不能忍受这样的折磨,我倒感觉若是让我在孙云清和杨竹生之中选择,我宁可要这个将会成为我堂姐夫的表弟。他一脸的纯粹厚道相,且长得那么出尘清逸,真不知道堂姐在嫌他什么。
杨竹生默默听着未婚妻的教训,欲要辩解,无从,只是更加诚恳地给一众女眷续茶。
二姑妈转头发现我在掉泪,一把搂过我:“你哭什么?他们的事与你不相干。”我说:“姑妈你还说呢,一定是我们什么地方做错了得罪了神灵,竹生表哥做得周周到到的还得到神仙的责骂,我们就更加不是东西了。”很古怪的,我一说着就感觉委曲求全的一样,嗓子有些疼痛,刚刚吃饭之后,到新房里转过,里面有人唱歌,几个妇女于是叫我唱,我也唱了几首,我的嗓子历来具穿云裂石之亮。所以震动全场,又在一些不认识的亲戚的要求下,多唱了几个,直到二姑妈等得不耐烦,着人来叫,还说:“只有没身份的人才到处乱唱,我们家姑娘唱再好也别唱给人听。”这话着实让我呕气。
这些委曲,原是放在心里半天了,这一下全和着眼泪流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气,二姑妈并不清楚我哭什么,只以为那一对小人儿的事让我着慌了,我慌个什么?
折腾了几个小时,夜里一点过,大家才得平安去睡,我和堂姐睡一铺,天还未明,已经有人来叫,胡乱穿好衣服,就是坐了车去接新娘子,除了我和竹花,自还有别家亲戚里的少女,全都16岁上下,我两个稍小。穿着也土,早上起来风好凉,大家低声说着话,一个漂亮的卷发少女对我说:“我叫月儿,你叫什么?我是小爸家的姑娘,我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呢?来,给你吃个糖。”我正要答话,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一感冒就会失声,更是因为头晚的唱歌,她见我不语,有些扫兴,我心里着急,多想和这美人儿交个朋友,奈何竟不能够。
原来接亲的路并不远,还不到两公里,很快的家具什么的一装上另几个车,我们的车里就坐着一众如花美眷,新娘子也不罩头,竟是个绝美的女子,而且爱笑得很,穿着红色不知什么贵重料子的衣裳,欢喜的跳上了车,和二姑妈口中那个古怪的媳妇完全不同,我真正喜欢上了这个新娘子。却只得羡慕的份。
回到二姑妈的小院,天还没有亮,桌上有两份米线,烧得极精细,不说也知是给我们留的,于是吃下,再睡,不知过了多久,看到一个满头卷花般秀发的少女站在我们床前,正眼睛亮亮地盯着我们瞧。她脸上有些雀斑,脸面宽大,细白,那雪肤的色完全是二姑妈的翻版,我轻轻地叫了声表姐,她应了一声,她已经高中毕业,和我二哥同岁,二哥考到了一所艺校,学的绘画。而这个表姐考的却是师范,这是她最深恶痛绝的去处,且全家也不喜欢那学校,那时她只得16岁。都因为上学很小。她毕业后自然要教书,为了逃避教书生涯,毕业以后她装了哑巴,但最后还是走上了为师之道,只是终日郁闷于心,为事业和感情不快,终于在28岁那年为着感情问题自杀了,这是后话。
那时的这个叫竹莲的表姐,神情甚是廖落地看着我们,半点热情也没有,象个夜半出来神游一下的幽灵,她轻轻捏了一下我的右手四指,算是招呼或者温存,这时一楼的女眷们都活动了起来,知是天已大亮,竹莲表姐淡薄地说:“妈叫我来请你们过去吃饭,都是些我不认得的亲戚,也不知道怎么叫,又这么多,我年少,不方便一一称呼,不能叫到的就不要怪责我了。
大家原都知这个姑娘有些怪异,说是和姑妈年轻时完全一样,性情与常人有异,所以也就没有人敢和她玩笑。大家只得一起过大院里来吃饭,饭罢,有人叫我唱歌,二姑妈正好路过,大声呵责那叫我唱的小伙子:“把你家的姑娘拉出来唱?”那些起哄的人方才不敢言语,我也着实唱不得了,因为完全失声。
竹莲表姐不知闪到哪儿去了,我到处用眼寻她不着,心里郁闷,想不到,我一生只得见她那么一次。但在众多表亲里,印象最深是她,那么落落不同,和别的姑娘们比,少了些温柔媚妍,却让我震憾了她的少女时代的与众不同的寂廖孤独。
四天后我们回家,姑妈送了每人一桌大小瓷盘碗,背得我气喘。才到家门口,便见大哥笑得一脸花朵,我穿着粉色带金丝的细料子衣裳,大哥笑说:“我以为你吃了一个猪回来了,还是厨师不够,请你下厨了?”我低头瞧, 竟是几大片油印子,把一件新衣都染了。我的失声一个多月后才得好,所以记得那次吃喜酒的事。
日期:2006-7-6 11:29:00
第十章
二哥极珍贵他的书,我们家就只有他有权限买书,我和弟弟太小,他每次看书之前都用毛巾擦过手,对书的珍爱有些到了变态的地步,他在二中念高中时,每周回来一次,最为担心的事便是我们把他的书给搞坏了,只要在书店里出现过的书,他无不想方设法的买来,每次他要买书都会有个习惯,他在家是从来不会干活的,但要钱买书之前,他就拼命的挑水,我们家的大水缸可以装满六挑水,平常也就母亲自己去挑两担来用,有时大哥回来也挑,但凡二哥挑水的日子,母亲就用眼角挑了二哥瞧,最后往往就还不等他开口,先就问他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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