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了,我才敢上山到坟地上瞧瞧,在家时已经听人说,她的已经和她领过结婚证的男人,应该称其男人了吧?他到坟地上来住着了,月娥的死让他呼天抢地了几天,随后他就结芦而守在月娥坟地上了,据说要在坟地里守孝三年,这话说得好象轻巧得很,真的守得住的,便要成为传奇了。
我去的时候,那男人,其实还嫩得很,高高个子,不是很优秀,也就乡下少见那种气质中上的穿着较洋气的读书人的样子,他有些羞惭地低着头,我采了很大一怀抱山花野草,看着那纸花多而旁边有个草棚子的新坟走去,这坟实在是孤单,在人家的薄地边上,刚翻过年呢,春草萋萋的时节,他本来闷闷地坐在坟边,看到我,就赶紧站了起来。我上下打量他一眼,这小子虽则狼狈,倒还干净,没有让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想是附近也有山泉水,衣着洁净,手脸清爽。
原本远远见过他,所以一到他就先招呼我:“你来了?”我不言语,先让泪洗了眼睛,然后才在一边的草皮上坐下来,我问他:“那天为什么那么快就跑了?”他慢声轻言地说:“我没有来,你也知道接亲的规距,我不能来,我要来了还会有这事吗?”我冷笑:“你来了就没有事?他们谁也没有见过新娘子,如果不是你家人暗示,谁会知道她有孩子?谁敢认为她小马拴在了大树上,而认定了人家会自己送到你家门上?你说那孩子是怎么来的?她原先不是不喜欢你的吗?怎么会那么迫切的要嫁你?”他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她父亲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让定婚六年的她翻了这个脸,所以我来她家帮着养蚕,最后一发秋蚕的时候,她父亲就把我和她锁在了蚕房里,那天晚上天很凉,我们两个喂了蚕,瞧了温度,就坐在炉火边烤火,先我们都还不说话,后来,后来!我心里也明白她父亲的意思!”
他不再说话,而是低了头,我眼泪一直在流,流到了嘴边,有缄缄的感觉,我心里越发酸楚:“多少人都喜欢她,你也知道,你不过是仗着你父亲和她父亲的关系,意外地得到她,却如此作贱!还守孝三年,只怕三月,或者三十天都守不到,又是新的洞房花烛夜,你说,你会不会忘了她,马上从新开始?”他诚恳地说:“怎么会,我爱她才和她在一起,只是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想不开,才半天的时间,就以为我不会要她了,自己寻了短见,这完全是我害了她,我母亲一向不太喜欢她,可能是母亲把事情告诉了接亲的人,所以他们才敢接也不接的跑回来,这事都是我做不得主,他们才回来我就知道不好,忙着自己来,才来到呢,就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们正要叫人到我家报信。”他突然哭起来,眼泪成串地掉,他赶紧背过身去,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得再说什么,只好问:“饭怎么吃?”他低声说:“她哥送饭来,我都没有吃,哪里吃得下!”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人确实太瘦了,风一吹都要倒的样子,着实的不象个新郎官,至于仪表清洁,这完全是象月娥本人一样的有洁癖。
伤心是真的,那么说来,月娥到底还是让这个人爱过,如果不死,情形不是更加好了吗?我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没有看出这个人好在什么地方,或者我这人天生的不长性长情,仍是感觉他象是在演情感戏一样,就象我当初惦记孙云清一样,想的不是他那个人,而是自己心里面一个爱情的情境里的幻影。
半个月以后,我听说看坟的小伙子让家人劝回了家去了,并没有兑现他说的守孝三年的诺言,本来吗,这是现代社会,哪来的守孝之说?完全是一时的悲情的支撑,胡话胡说。
一个月以后,他再次新婚,至于娶的谁家的女儿,我无从知晓,只是看到送家具的车从我们门前路过,隔壁的姐妹俩嘴快,芹凤和玉凤同时怀念感叹月娥之事不值,芹凤眼角一飘一飘地说:“瞧瞧,以为死了就会吓到人家了,才一个月,坟上都还没有长草,人家就要娶新老婆了,这家具还不是红的,谁还会记得有过一个叫月娥的人啊!”我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马上就想到在坟墓边哭的那个人,心里,起了一点恨意,纵然我不了解他,和他不熟悉,但我还是恨他把自己的话吃了。
半年以后,有人在街上看到月娥,看到她背着个孩子,买饼子给孩子吃,因为她的长相和穿着本就异于常人,所以马上有人认了出来,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不太清楚,我是听弟弟告诉我的,那时我已经不在家乡,所以不能亲眼见证她是不是真的出来过,后来,有人要求她的父亲掘坟验尸,因为大家都害怕当地出个妖精,听说,如果是一尸两命的女人,埋的地是养生地,就可能灵魂不离开身体,孩子会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最后会生出来,最后这女人的灵魂会出来作乱,有可能祸害到人类,所以必须除掉。
据说,那个女子,已经不能叫月娥了,她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天天黄昏都到街上来买饼,开始的时候小店的人没有在意,直到点钱发现了阴钱,就是烧成了灰的钱,才恍惚的记起那个黄昏时来的人象是月娥,第二天,同一个时间她又来了,声音和衣着都是她,店主目瞪口呆,但还是得卖给她的, 如此数日,生意不做也不成,做的话害怕,就只好去找她父亲,商量掘坟的事,最后他父亲在很大的压力下,不得不这样做了,听说挖开以后,小孩子真的是生了出来,不过也是个死婴,那月娥的面目竟和生前一样,颜色新鲜,一点没变,最后架了柴火烧,还烧出了鲜血,血一流出来,脸色马上就灰了下去,很快就烧成了一堆灰,之后再没有人看到过她。
日期:2006-7-22 10:55:00
第二十章
丝绸厂里女工众多,文化站的人组织歌手赛的初选,站长听说我是厂里的,有些纳闷:“你们厂里那么多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个报名的?我还以为会多来几个,名优特都在你们厂里了。”我想了一下,老实回答:“别的人都不怎么会唱,会唱的也是乱唱,只有一个叫李爽的,唱得不错。”站长马上就变脸:“那人不行,她没有乐感。”我不知道乐感是个什么东西,我平时唱歌就是照着电影里唱,听过一遍就自然会唱了,别的我一概不了解,谱也不识,那时的我啊,真是傻得可以,以为音乐就是那一首首电影主题曲,别的都不是音乐,都是乱弹琴。
因为经过一次次筛选,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我和另外两个小伙子,我们是一个区,只出三个选手不合适,站长胸有成竹地说:“明天我再找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你们说不定都认识”。
等到我见到了来的两个人,我的眼睛就直了,30岁的那个女的,是我初中时的音乐老师,只是,它完全象变了一个人,她做我们音乐老师的时候,可是个漂亮的姑娘,皮肤和身材一等一的好,唱歌象真的明星,我们那时不喜欢听她讲课,只喜欢听她唱歌,她终年穿着漂亮时尚的衣服,可爱得很。真想不到,几年不见,看到她穿着一身象是借来的很皱的绿色毛呢衣服,衣服早就过了时,颜色也俗艳,而且脸上非常沧桑和胆怯,她看到我,一时并没有把我认出来,对我报以羞涩的微笑。我一直沉默,没有认她,对老师的敬畏还没有完全消失,直到站长介绍了我,我才迫不得已地叫了她老师好,她惊叹:“你都长大了,都长这么漂亮了!真的是太漂亮了,我没有想到你会是我的学生。”
另一个女的是个少数民族姑娘,19岁,花一样好看,穿着民族服饰,听说比赛完了就要结婚的,她本来不来,但因为历届歌手赛她都参加过,都拿过名次,这次站长特地找这样两个人来拿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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