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闷结在心里,到了秋天,天气转凉,我还是得经常手洗那大堆的床单,我对老板娘说过洗衣机,我多么希望我能从洗床单中解脱出来,因为身体越来越差了,但老板娘说,这雪白的床单,如果机洗几次,就黄了,一定要手洗。
我开始发高烧,每天早上越来时,不知是因为忙还是因为早凉爽,反正我还是好好的干活儿,一到下午,就开始高烧,姬仙月和她的老头很同情我,因此对老板娘说过一次:“小张烧得越来越历害了,可能应该去看看,免得烧出问题来。”老板娘于是很不高兴地说:“她自己可以去看吗,我们每个月的工资都按时发放了的。”姬仙月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天傍晚,我给出去玩的老板全家炒好了三菜一汤,就怎么也站不住了,靠在门边上,老板娘叫我:“过来吃饭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姬仙月吃饭回来,看到我的脸,大吃一惊:“走去看看吧,你的脸比关公的还红。”我摇着头:“我在附近的大小医院都看过了,你知道的,没有好。”她想了想:“不知道你信不信私人诊所?大医院都是骗钱的地方,没有什么责任感,这里出去到牌楼那边有个小诊所,里面的医生是个小伙子,人很好,中西医都看,收费相当低,效果也好得很呢!我去过一次。”她看着我,拉过我的手,摸了摸我的脑门子:“你相信我吧,我们出门在外的人,只要能活下去就是万幸,一点事也不能出的,这对母亲是个最大的安慰。”她突然眼一红,泪水就掉下来,我从来没有看到她哭过,她总是笑眯眯的,我以为她是那么心安理得的和老头相好。
她拉着我的手,我昏头昏脑的跟着她走,走之前她声音哽咽着和我们老板娘说:“我带她去看看,一会就回来,你们自己洗一下碗吧。”老板答应得很爽快:“去吧去吧,可能是感冒时间久了拖出来的,要不要给你留饭啊?”老板娘则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他们这些农民身体比我们的强,不吃药拖些日子也就好了,何必浪费钱呢?”
我们都没有说话,到了小诊所天已经黄昏了,那个年轻的医生很斯文的样子,看到我们,就盯着我瞧了一眼:“你是病人吧,怎么了?发高烧?”我不说话,姬仙月说:“一个多月了,早上好晚上坏,总是这样的,你给好好瞧瞧。”小医生给我测体温,一看,吓了一跳:“41度了,天啦,你怎么来的?”我笑笑:“我走来的啊。”他摇着头说:“烧到这个地步,一般人都昏过去了,你还能走路,你还真是个怪人,我先给你打一针, 另外。”他指着姬仙月说:“你快到菜市场去,买一棵大葱和一块生葁回来,快去,晚了人家收摊了没得了。”姬仙月返身就往菜场跑。
医生问着我一些我家乡的事,说话很温和,这样他给我打针时我一点疼痛感也没有就过了,之后稍等了一会,姬仙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高兴得不得了:“我去的时候人家都收好了,一条街都收干净的了,我看到有个人扛着麻袋要走,我就问他是不是卖生葁,他说是,可他已经收好,不卖了,我一下就哭了,我说我要一块做药引子,他赶紧放下,拿了一大块最好的出来,而且不要钱,还帮我找了一根葱哦。”是的,那块葁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的,而且葱也是,不是什么心理作用,而是确实的好得没法儿说了,医生非常高兴,他给我包了一包草药,递给姬仙月:“你带上回去,好好的煮五遍给她喝,现在回去就煮一遍,到天亮之前让她喝完五遍,明天她就会好了。”
我们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然后问他多少钱,一说价格,我以为听错了,他说:“四块五。”打了针,而且一包中药,四块五?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一遍,他还是说的这个数,我愣在那儿,姬仙月以为我没有带钱,就赶紧掏她自己的小包。
那天夜里,我一睡下就梦到父亲,他用冰冰的手放在我的脑门上,边摸边掉泪,我说不出一句话,但我感觉父亲与活着时不同,他好象比生前爱我。姬仙月一下也没有睡觉,我当时对她的这份深情没有任何感知,小孩子家的忽视,她一直守在蜂窝煤的炉子边,煮那包草药,煮好一遍在冷水里冰一下,然后送来我喝,先喝的时候感觉不出味道,只知喝的是黑色的液体,喝到第四遍,我就发现药水有股臭味而且很苦,我不想喝了,姬仙月低着声音劝我,我当时就看到一个美丽的小仙女一样的姑娘在我面前声音很好听地说话,那根本就不是姬仙月,她笑着,边说边笑,声音象来自另一个世界,空灵的带着轻而美妙的回声,我不由自主地把药喝下,第五遍药煮好,天已经麻麻亮,这时已经完全清醒,知道了药的味道真的很不好,姬仙月却高兴地说:“你总算是吃出味道来了,这说明你完全好了。”是完全好了,到了白天,我就和没有病过的一样,一切正常。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医生,那个诊所不久就因旧城改造拆除了,我也再也没有遇到姬仙月这样的好人。我不敢称她朋友,因为,当时的我根本没有把她当成朋友,在心里,我和老板娘一样看不起她。
日期:2006-7-26 11:28:00
第二十五章
我的在外乡的第一个春节,就在我无望的盼信等信中来临,越到年底,我越是不停地写信回家,我说:“妈妈,我要回来过年,我能不能回来过年?如果你们还要我的话。”每封信我都写上这句话,可还是和以往一样,我的信一封封给打回来,少部份的下落不明。日子跳到了三十的晚上,老板买了只大火鸡,他是西方的圣诞节感染了,竟然在中国的大年夜买火鸡来吃,那只火鸡花了六十块,是我一个月工资的总和,那天晚上老板一家把我当成了一家人,吃完饭后不要我洗碗,说留到第二天再洗,我们一起到天台上放烟花,姬仙月不知道是在哪儿吃的晚饭,她在我们吃饭前出去了,我们吃完饭她回来了,然后就一直睡了,我只知道自己心里悲伤家里不来信,不能回家过年,完全忘记了姬仙月也是一个人过的。
当老板买来的烟花上了天,我的眼泪因为思乡而落下,火鸡的味道和普通的中国母鸡差不多,我并没有吃出什么不一样,而我们的老板,感觉完全不同,从他的眼里只看到无穷无尽的快乐,老板娘是个跟风的,并没有自己的主张,她老公快乐她也就快乐了。
晚上一点过,我才回到房间睡觉,看到姬仙月的被子叠得很整齐,她从来是床上乱麻麻的,不收也不理,因为她是常住,所以我一般除了给她换被子的时候才清理一下,平时都不管她的,现在,夜已经深了,她会上哪儿去呢?会到老头家里去吗?我带着几个问号入睡,想了一会家,想了一会家里的人,眼泪挂在眼角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我让一阵低低的笑声吵醒过来,这个房间的人,因为过年,全部走光了,本来这几天还有个姬仙月,可今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了,是不是又住进人来了呢?有时半夜会有人来,老板娘自己开房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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