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中,我所遇到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16节作者:
粘杆捕蝉 第二天,胡服和几位新四军就离开了三坡庙,不久,我们读报纸得知,新四军的军部设在我们的北面,当时,我们这里简直是三国演义,新四军和日伪摩擦,国 军和日伪摩擦,新四军和国 军摩擦,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都是这放一枪,那边回一枪,有一次,我眼睁睁的看着一队日本兵(那时候日本兵的扫荡,或是小规模的军事行动,没有后来电视上演的有那么多人,最多二十来人,有两挺机枪,两个掷弹筒,由一个小队长带队,背枪的时候,枪尖上不挂刺刀的,刺刀都是扣在腰间的武装带,夏季炎热时候帽子后面会有飘带,其他季节没有,)走过我们三坡庙门口,吓得屋里的女人们脸上摸上黑煤灰,把裤子扎了死疙瘩,躲在三坡庙后面的土墩下面,这些日本兵看都不向我们看,就这么走过去,比较坏的是伪 军,特别是维 持 会的,去日 占 区,检查时候,他们都要利钱,或者是捞一把每到端午,中秋,过年,商店采货,或是城里小伙计回乡,日本兵两个坐在路边的岗亭里,由维持会的人出来检查,他们总是说:“老乡啊,我们也是公差,你看,日 本 皇 军就坐在那边,这个过年过节的礼钱不给也说不过去吧,我们收不到,我们只有向皇 军 报告了,”一般是一个人头两块钱,穷人就拿几个鸡蛋塞进自己的口袋,屁股一转,撤岗时候,拿出一部分给日本人,自己下口袋一部分,老百姓最恨的也就是这些人。有时候日本兵修炮楼,挖水道,维 持 会的都是三五成群的到村里或是镇上要男劳力,一家至少出一个,说是管饭,给钱,也有人去了,不去绑了去,修完后不给钱,每年秋收后,维持会的两三个人,就到农庄上要粮食,一家要指定给多少,不给就带日本人和伪军来抢,国 军很少和老百姓打交道,和新四军一样,军纪都比较严明,曾经,一个国 军排长强 奸了村上一个寡妇,寡妇上吊了,村上老人告到团长那,团长一声令下,把排长绑到寡妇的墓碑前枪毙,据说这个排长还是团长的侄子。新 四军很和蔼,经常到我们这边来看看,秋收时期,也帮老百姓收收粮食,播种时期,也帮忙种粮食,粮食紧张时候,就花钱买粮,钱不多,他们会打个条 子给老百姓,说等赶走鬼子了一定还,那时候,我们也到新 四 军那边去看他们的演出,他们唱歌,跳舞,并且告诉我们,以后的日子会家家有田种,有猪。有牛,我记得一个戴眼镜的新 四 军干部告诉我们,在苏 联,(上海滩,我见到过落魄的俄国贵族,)苏 联 的农 民,工人 都是国家 主人,他们正拿起武器 与 德国法西斯进行顽强的抗争,我的心里很向往那种生活,至少没有人欺负人。老百姓不用挨饿,和颠沛流离了。
日子慢慢的过去,我和强子,秀云都慢慢的长大,三坡庙里已经成为一家人了,福生哥告诉我们,在西方什么地方,盟军登陆了,苏联也开始反攻了,日本人快要完蛋了,说到这时,福生哥和周围人的眼角都有泪花,日子不会顺顺当当的,我记得那天,是冬季,我已经成为一个大小伙子了。秀云也长成大姑娘,强子和英英虽然还是拌嘴,打闹,但这两人是经常在一起,陆天宝和黄云渐渐长大了都开始跟着院里的人识字了,张大哥和吕晴生了个儿子,院里人为他收拾出一间房间,福生哥好多天不见人影了,他说他回趟上海。有一天,大概是冬至后,来了两个维 持 会的,一进门,眼睛就滴溜溜的转,他们告诉我们,在这里住要交税,按人头算,一个人头三块钱,张班主哆哆嗦嗦的拿出五块钱,说,没有那么多啊,被维 持 会的人一巴掌打的嘴角出血,我们都看不下去,上前拽住理论,维持会的掏出手枪吓我们,反正要死,都打死得了,不过了,院里的人吼道,维持会看人多,指着我们说“等着,等着,一个都别跑,”“不跑就不跑。谁跑谁是表子养的。”
赵大哥吼了句,维持会走后,张班主说:“麻烦了,他们是去叫日本人了,怎么办。”
“拼了。我这几年过够了。”
一向稳重的老朱叔也发火了,“拼,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要枪没枪,怎么拼。”
阿贵回道,“快跑,快跑,日本兵来了。”
强子一头撞了进来,急切的说,“走,去芦苇荡躲躲,”师父对大家命令道,我们慌乱的抱孩子的抱孩子,卷巴包裹的卷包裹,牵狗的牵狗,跑到芦苇荡,“哎呀,天宝呢?”方玲发现天宝没跟来,“这孩子身体这几天不舒服,是不是还在院子里。”
阿贵也急了。“我去找他过来。”
方玲说完要往回赶,被阿贵一把拉住,“妹子,你哪能去,去了不是羊入虎口吗?我去。”
阿贵说完就要跑,“就你去,你去不得让日本人捅了屁股。”
老朱叔一把拽住阿贵,接着道,“我去,我有东西还落在那,”说完头也不回往三坡庙跑,“老朱,我和你一道走。”
师叔见状,也跟了过去,“我的铁尺还在屋里。你们躲好啊。”
师叔跟了上去。
我们等了很久,中间听到院子里传来几声枪响。晚上渐渐安静了。大家摸回了院子,里面景象让我们惊呆了,老朱叔的头被挂在门框上,身体则倒在院子中间,手反绑着,门框上老朱叔的头颅满是血迹,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我们,师叔,我不敢回忆了,我的师叔趴在地上,背后有七八个刺刀戳的血窟窿,一双手死死的扒拉着地,不远的地方,他的铁尺安静的躺在地上,“老朱啊。师弟啊,师叔啊。”
我们跪下下来,哭喊着,师父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老泪纵横。黑虎仰天发出一阵悲鸣。在屋里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我们爬起来冲进屋里,天宝正缩在一口大水缸的里面,浑身颤抖,“不怕,不怕,天宝不怕哟”阿贵把天宝拉了出来,“妈的比啊,我不想活啦。啊。。”
赵大哥在院中喊了嗓子。其实,到这里,我想结束回忆了。不再想写下去,这里面是老人的回忆,和我的加工描写。六分回忆,四分添加,但后面的事情,更加有悲剧色彩,和对这些艺人的不公。唉,,其实很复杂。
日期:2012-10-30 20:28:00
深夜,师叔和老朱叔的灵牌安静的摆在供台上,赵大哥坐在门槛上,双手插进头发,脸埋在两膝中间,阿贵和院里的女人们跪在灵堂中悲鸣着,我和强子带着天宝蹲在院子中间,在瓦盆中烧纸,张班主拿着铜钱,眼前放着一大叠黄纸,印着纸钱,师父坐在一边默默无语,咔叽,门开了,福生哥回来了,他一进屋,看到桌子上的灵牌,我听见他的嘴里低语了几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福生哥问“日本鬼子干的。”
阿贵抽泣的说,方玲在一边红着眼睛说:“是维持会的带着日本兵来的,把玄净师父和老朱给害死了。”
“老朱死了连头都没了。”
赵大哥蹦了起来吼道,周围女人们和阿贵又是一阵嚎哭,福生哥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打开烟盖,抽出一根,含在嘴上冷冷的说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班主走了过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福生哥,“那几个维持会带头的我认识。”
张班主说。“一个叫李昆,是维持会的一个小队长,一个叫黄小伟,他是个破落的公子,和孟白兰的男人黄局长算是本家,曾经因不学好被黄局长关过,日本人来后,他上过几天学堂,就在维持会里当个主任,还有的就是些虾兵蟹将,”福生哥听完后,说句:“我出去趟,”“这么晚,你去哪啊。不烧纸啊,”阿贵站起来哽咽道,“我去买两副棺材,再去看看有什祭品。”
说完扭头就走。一夜未归,第二天,下午,棺材铺送来两副棺材,说是有人付过钱了让送到这边来,第三天晚上,福生哥回来了,手里抓住一个包袱,往地上一丢,黑虎扑上前撕咬开包袱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滚了出来“呀。”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张班主指着人头问,“仇家的,黄小伟,李昆。”
前夜,县上登云楼灯火阑珊,登云楼是西式建筑,早年县上一个出国留洋的人回来建的西餐厅,后来做过学堂,城防司令部,现在是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几个穿着旗袍。千娇百媚的女郎在招呼着进出的人们,“黄哥哥,明天再来妹妹这边玩哟。”
“好的,明天把被窝捂热了,我来。”
黄小伟带着醉意与女郎告别,上了辆三轮车,“你是谁,你。。”
漆黑的弄堂里,扑通一声,就听到哼哼两声,一片寂静,“哥哥,哪路大哥,大爷,爷爷,老太爷哟,亲妈妈唉,。。。。”
望海酒楼后,李昆在给一个黑影磕头,很快,磕头声,求饶声消失在寂静的夜幕中,“嘟嘟。。。”
一小队日本巡逻兵驾驶着摩托车呼啸而过,夜。几声狼狗的叫声。
半年后,阿贵说,他不想过了,想离开,东西都收拾好了,说准备去北平找他的师弟,大家也拦不住他,“他这几年要走好多趟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班主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福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出去大半年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日本人。。?”吕晴说在抹了抹眼角,泪水下来,“呸。福生福大命大,菩萨保佑。”
赵大哥训斥道。一天后,我们正在院子里吃着晚饭,一碟黄瓜菜,一碟咸菜,一大盆山芋稀粥,外面一阵阵鞭炮声,嘭的一声门被踢开了,阿贵站在门口,包裹不见了,脚上搭着一只鞋,另一只不知道跑哪去了,裤子上全是泥水。“你去北平回来啦。”
师父问道。“他是卖屁股回来了。”
赵大哥冷笑一声。“啊,,,,”阿贵狂叫着,全院的人直愣愣的看着他,他突然停住了喊叫。带着哭腔吼道“日本鬼子投降啦”。。。咣当,孟百兰端住的粥盆摔在了地上,嘭,嘭。噼里啪啦,屋外一阵阵鞭炮声响起。赵大哥愣了一会,一头冲到外面去了。
日期:2012-10-31 18: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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