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什么,我哪有那么娇气啊,感冒就是这么回事。”他说,对她笑了笑。
“朱老师,我老是感觉你今天有什么心事。”马薇眼睛盯着他,迟疑了片刻,说,“你是不是双休日跟嫂子吵架了?”
“没有,我们能吵什么啊。”他说,感叹女人的直觉,但他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好了,我也不猜了,”马薇直起身来,说,“你要是真的感到不开心,我们今晚可以去喝茶,然后唱唱卡拉OK什么的,你愿意吗?”
“我真的感冒,很累,下次吧。”他扭过头,看着灰蒙蒙的窗外,似乎要下雨了。
“那就等你好点吧,我去上课了。”马薇见他这个样子,也就不勉强了。拿出一面小镜子,将脸上的淡妆整了整,对他笑了一下,就走出了门。
他也准备去上课,但感觉身子很重,索性就多坐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同事贺瑞走了进来,看见他就走了过来,说,“我猜你就在这里。”
“有什么事吗?”他感觉贺瑞找他一定有什么事了,上学期他俩共同申请了一个课题,是关于C城当代作家概论的,但报上去的时候迟迟批不下来。有人透露说,是系主任陈德全从中在作梗,原因很简单,他们上报的这个概论大纲中没有他陈德全,但他坚持认为,陈德全虽然也写了几本所谓的小说,但实在摆不上台面,放到这本书里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但陈德全自认为是中文系的老资格,而且一直喜欢人家称他为作家,不把他放进去后果可想而知。当时,贺瑞跟他商量过,要么就把老陈放进去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却坚持说,就是不做这个课题了,也不写老陈,太恶心了。
“我们的课题被拿掉了。”贺瑞一脸沉重地说,“学院课题组刚刚通知我的,我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了。”
“我也知道。”他说,咬着嘴唇,心里针扎似的。在竞争愈益激烈的高校,一个青年讲师失去课题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在这里,即使你书教得再好,学生再喜欢听你的课,如果你在没有课题研究,在全国二级以上的刊物发表论文,那么你早晚会被边缘化。可是,全国的刊物就那么一些,大学里想发论文的研究生、讲师、副教授、教授却多如牛毛,难怪这几年核心刊物的版面费都疯了似的往上涨。论文质量不是问题,关键版面费要到位,为了能发表论文,这些可怜的所谓学者们不得不勒紧自己的裤腰带,想法设法把自己的论文变成刊物上的文字。记得他去年发表在某某国家二级刊物上的一篇关于王小波的论文,五千字的篇幅竟然花费了近二千元的版面费,想起来令人寒心,这学问还有什么搞头呢?
“真不如去办个文化公司,趁年轻赚点钱。”贺瑞递给了他一只烟。
“办公司,我们?”他接了烟,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贺瑞。
“是啊,你我都没有何东的马屁功夫,还是另作他谋吧。”贺瑞说,“我知道很难,但总比教这种折磨人的书好吧。你瞧我们学院,凡是在外面办公司的什么都有了,房子啊车子啊,你看我们呢,除了一身粉笔灰,有什么?”
有什么?他不知道。他可能一无所有了,一个连家都没有的男人还能有什么呢?最近学院里有不少同事都在学车,买车,对他是一个很大的刺激,但人家那都是会折腾的,搞设计的,搞法律的,搞绘画的,哪一个不比他强?
“这样活下去也许真的不行,”他想,可自己除了教书,还能干些什么呢?
“哥们,我真的打算辞职了。”贺瑞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他抬头惊愕地看着贺瑞,感觉心里猛烈地震荡了一下。
日期:2005-3-7 17:06:33
32
骑着车子出了学校的大门,朱品才感到外面的风的确大。这两天虽然都是晴天,但气温却出奇的低,太阳挂在天上,如同一张惨白的病人的脸。按正常年份应该是三月小阳春了,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什么感觉,相反,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吹到人的脸上,不光是寒冷,那被风旋转起来的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朱品是逆风而行,他几乎是闭着眼睛的,只留下了一条窄窄的缝隙看着前面的路。他知道这样骑车很危险,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只能如此。那些坐在小车里的人是用不着吃这些灰尘的,也不用像他这样眼睛迷成一条缝冒险,但他什么时候才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小车呢,虽然说开过年车价一直在跌,平常也听到学院里的人在谈学车买车的事,但他始终感觉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因为买车对他来说,似乎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在灰尘漫天的路上顶风而行,其实正是他目前生活状态的一个形象的写照。
如果不能顺利度过这次严重的家庭危机,那他的生活就要跌入一个从未有过的低谷。离婚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他目前根本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别的不说,为了女儿金金,这离婚的事也是提都不能提的。他必须去找陈玉兰谈谈,万一她不理睬,他就找赵大海夫妇来做她的思想工作,肖梅跟她关系一直不错,陈玉兰以前也劝说过她,相信肖梅过去的话,陈玉兰的心会很快平静下来的。
他赶到玉湖小学,传达室的陈大伯告诉他,女儿已经被她妈妈接走了。
这个陈玉兰,看来是决心不让他沾女儿的边了,他想,苦笑了一下,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无法想象自己三天不见女儿,自己会不会头脑急出什么毛病来。
去14中,就是陈玉兰把他像狗一样赶出来,他也要去。
从繁华的国威路拐到小北街,再拐过两条马路,14中就到了。朱品一直将车子骑进了操场后面的教师宿舍区,将车子在楼下锁好,就沿着楼道上了楼。
走到陈玉兰的宿舍前,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似乎传来了女儿的说话声,他的心一暖,也顾不了许多了,就推开了门。
“爸爸,爸爸,你来了!”女儿看见他,立刻跑过来,抱着他的腰。
他把女儿一下子抱起来,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两口,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以前平淡生活的可贵,人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失去后才会觉得原有的东西是珍贵的呢?
“金金,跟爸爸回家吧。”他说,看着女儿,感觉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金金,做作业,要不明天老师又要批评你了。”陈玉兰正在一个电饭煲上忙着将淘好的米放进去,见他走了进来,脸立刻就阴沉了下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女儿从他的身上拽了下来,把她拉到一个小写字桌旁,那里正摊着金金的作业。
他尴尬地笑了笑,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跟到老婆的身边,嗫嚅着说,“玉兰,别闹了,我们回家吧,这里有家好吗?”
陈玉兰拉长着脸,什么话也没有说,拿起菜刀开始切菜。
“我知道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他说,心里七上八下的。
陈玉兰还是不说话,只是切菜的动作激烈起来,弄出的响声也特别大。
“我那是一时糊涂,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玉兰,我们回家吧。”他说,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别碰我!”陈玉兰将他拉着的胳膊使劲地甩了一下,停下切菜的动作,凑到他跟前,一字一句地说,“你马上给我走,马上!”
“我……”他看到了老婆眼中陌生的东西,这在以前是没有看到过的,也许这次对她的伤害是太大了,两人夫妻一场,难道真的要从此行同陌路了?
“你到底走不走?”陈玉兰似乎已经很不耐烦了,扬了扬手中的菜刀。
“好,我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门口,他的脚步迟疑起来,“那我把金金带回去,这样的环境对她学习不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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