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离了干净!他听了这句话心里一震。他想起了培根说过的话:“成了家的人,可以说对命运之神付出了抵押品,但美满的婚姻事难得一遇的。”婚姻的确是一个城堡,曾经如熊熊烈火燃烧的激情在这个愈发沉闷的城堡中,在时间的销蚀中却有如沙漏中的沙,一点点地遗漏直至消失殆尽。著名的女权主义者波伏娃说过:“男女的结合应该建立在认清对方的自由之上。”但在中国式的婚姻中,婚姻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大的代价就是要丢掉属于个人的自由。自从你结了婚之后,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无法自由了,你甚至晚上出去吃一顿饭,跟朋友喝个茶都要向另一个人交代清楚,有时交代清楚了也没有用,因为你的另一半如果认为你出去另有企图,或者仅仅是因为情绪不好,你就去不成。有时,即使去了,到了一定时间,你的手机就会想起来,你只好中途离场,否则回家的小罪就不好受。因此,对一个渴望自由只愿享受自由快乐的人来说,婚姻就是可怕的牢笼。这样的人会很迟地走进婚姻,甚至终生都不结婚。这在天性的浪漫的搞艺术搞娱乐的人们身上表现得非常充分,他们中有些人整天被绯闻缠身,今天跟这个,明天又跟那个,即使心血来潮跟谁结婚了,又总是闪电般地离婚,关键一点就是要获得自由。自由地去爱,自由地做爱,不用撒谎骗人,也没有人来吵闹,天地之间,任我逍遥,这样的人生是何等的洒脱和快活?
男人不自由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个是没有钱,一个是结了婚。一个结了婚又没什么钱的男人就尤其不自由了,像他这样的男人,是标准的居家男人,安心呆在婚姻的牢笼里熬日子,享受享受传统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小幸福还可以,稍一出轨,就会天下大乱。
夜真的很深了。金金在陈玉兰的怀里已经睡着了,陈玉兰也迷迷糊糊的似乎睡着了。将她母女俩弄到床上显然不太可能,再说把陈玉兰弄醒她说不定又要吵闹一番。他只好从卧室里抱了被子过来,盖在老婆和女儿的身上。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平安就好,说不定过了这一夜一切都好起来了呢。
他抱了一床被子走到另一个沙发前,用被子将自己一裹,就躺了下来。
要是就这样离了,自己会不会就彻底自由了?他想,感到一阵倦意向他袭来,意识就有点模糊起来,似乎马上就能沉入无边的梦乡。的确,这一天他被折腾得太累了。
31
朱品勉强上完了一节课,脚步有些飘忽地走下讲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好像一直在做着恶梦,浑身也淌了不少的虚汗。人的心理很糟糕的时候,身体也会跟着有很多反应,加上这段时间天气比较阴冷,他感觉自己感冒的症状今天早上变得严重起来。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发现陈玉兰跟女儿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自己可能一夜没睡好,到天亮的时候反而睡实了,所以母女俩离家的时候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好在最担心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了解陈玉兰,肯定是先送女儿去上学,然后再去14中上课,至于晚上是否回来,按她的脾气,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小。因为,陈玉兰曾经跟他吵架时,就搬到学校的宿舍里住过一个星期,学校为离家远的老师都准备了这样一个宿舍,每学期临到考试前复习最紧张的时候,陈玉兰都会有几次不回家住在学校里,她对工作的忘我态度还被校长作为好的典型在全校教师大会上点名表扬过。
“过了一段时间,也许就都好了。”他路过楼道里的卫生间的时候,感觉有了几分尿意,并拐了进去。里面有几个男生正在撒尿,见他进来,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两眼。他感觉有几分尴尬,但既然进来了,不撒尿就会给人头脑有毛病的感觉。他于是捡了一个靠窗口的便器,叉开两腿,解开裤带,掏出裤裆里的家伙,用手捏着,等待着尿液从里面喷射出来。他感觉自己这个动作十分滑稽,心想,上帝造人也真够节省的,比如裤裆里这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别看其貌不扬,却身兼数职,要撒尿,要性交,要射精,要传宗接代,干着低级的排泄的活,又肩负着香火延续的神圣使命,既能给男人带来无穷的快乐,又能给男人带来一股邪恶的力量,甚至可以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以说它是一个矛盾体,男人的下半身说的其实就是它,它丑陋,但却极其重要,它邪恶,却被所有的男人视为命根子。它见不得人,却大智若愚,成了晃荡在男人们裤裆里永远不说话的哲学家。
“上帝真够损的。”他想,收缩膀胱,想将尿液都撒出来。遗憾的是,总量不足并且有点浊黄的尿液只划了一条小小的弧线就消失了。这个是他一段时间以来感觉自己老去的一个很明显的征兆,尿频尿急,有时上课上着上着他就惦记着讲到什么地方能停下来到厕所里去一下,但真到了厕所又尿不了多少。有人说,这是典型的肾亏表现,自己肾亏吗,以前他老是不承认,但现在他觉得可能是真的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周旋在老婆和李小芸之间,特别是李小芸,每次都弄得他精疲力竭,记得有一次他从李小芸那里出来,回到家里,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感觉整个腰都虚了,甚至有那种自己身子已经被淘空的感觉。
“男人只有在坐在马桶上才能真正回到自己。”他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觉得说得非常贴切,想到那些在主席台上正襟危坐的领导们,在某一刻也像自己这样捏着这样的家伙对着便器撒尿,完了,还要将它抖两抖,再放到裤子里,你不觉得很荒诞吗?
撒完了尿,他系好了裤子,走到外间的水龙头下放了点水冲了冲手,然后对着镜子将头发弄了弄,对着镜子里的那个熟悉又感觉陌生的家伙瞪了两眼,觉得自己的样子十分滑稽,一个男人,一个丢三奔四的男人,一个渐渐亮了顶的男人,一个陷入生活漩涡中的男人,一个走在大街上很快就被淹没的男人,一个目前不管是市两会、省两会还是全国两会根本就没有机会参加的男人,一个骑着电动车穿行世间、大多数时候只能守着电视机看着别人精彩活着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却有点不堪生活的重压了。就是说,他连这种最平凡的小男人的生活都遭遇了很大危机,你说对他这样还有点非分之想的男人来说,怎么能不郁闷?
他带着这些灰色的思绪,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对自己的姿势以及目前的生活状态感到无力。他想起看过一期《社会记录》,阿丘在节目里告诉大家,世界上的富翁们都在玩冒险刺激的游戏,登雪山、过海峡,上太空,那个快感普通老百姓怕想象不出来的。排在福布斯第九位的也有资产80亿美元,这是个什么概念呢?简单地说,我们是双脚站在大地上考虑问题的,所以我们不得不面对俗世的烦恼,他却是屁股坐在地球上考虑问题的,他面对的是浩瀚星空的深邃,境界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呢?连阿丘最后都不得不感叹,造成这重大区别的原因,简单一个字:钱。
他愿意为这样一点可怜的薪水在每天熬日子吗,他不想去攀登珠峰吗?他不想到南极去探险吗?想,但不可能,简单两个字:没钱!如果他能像天津的那个女大学生一下子中个三千五百万呢?他没有那样的运气,他买过彩票,但最多就中过五块钱。这个女大学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八成是上帝的女儿,中了七个大奖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有钱人腾空而起,无钱人哼着小曲,同样都能快乐。阿丘最后得出结论,精神和梦想是每个人都能追求的。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阿丘在带着全国的普通男人自慰啊。
“朱老师,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马薇走进来,并且很快看出了他的萎靡不振。
“没什么,有点感冒。”他说,也没有去看她,有那么一出,现在觉得意兴阑珊。
“我看不仅仅是感冒吧?”马薇走过来,弯下腰,凑到他跟前,仔细审视着他的脸孔。
“真的是感冒,我准备上完课去挂点盐水。”他说,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唉,这两天感冒的人可多了,这天气想不感冒都不行。”马薇似乎相信了他的话,转眼看着窗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楼群,叹口气,“朱老师,你说这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我也不知道,该来的时候就来吧。”他说,对这个春天他似乎失去了兴趣。
“我看是不会来了,”马薇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昨晚看过天气预报了,这两天将有大范围降温,要降5-12度,唉,简直是回到冬天了嘛,这鬼天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穿上裙子,在阳光下去踏青?”
他苦笑了一下,冬天,他想,这天气也是跟着人的情绪走啊,他的心境现在不就是完全是冬天的感觉吗?
“朱老师,你的脸色好差,你还是到医院里检查一下,别硬撑着。”马薇见他说话都要闭着眼,觉得今天他真的有点不对劲,又在他的脸上打量了一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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