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吐过，现在好容易平稳下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恶化。”在场的一名主任医生戴着口罩帽子，低声介绍道，“现在看着虽然还行，但估计到明天就会进入病危期——要知道这孩子两天前的体重还是七十多公斤，现在只剩五十五公斤了。”
　　萧扬和雷赤诚还震惊于疾病恶化的速度，那边杨荔枝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她俯下身去，翻开孩子的眼睑查看；又掰开他的嘴仔细搜索，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最后试了试他的脉搏，从口袋中掏出一包枯叶状的东西，细细磨碎了撒在男孩口鼻附近……这时男孩忽然又发作起来，胸腹用肉眼可见的起伏剧烈蠕动，一旁的护工见状连忙递上垃圾桶，男孩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一次不仅仅是消化液，还带出了丝丝鲜血。

　　“快！准备两个铁皮垃圾桶，一包生石灰，再去菜市场买一只活鸡、一只活鸭，再弄条黑狗来，都要公的，马上！”杨荔枝直起身来，语气严峻地朝在场众人吼道。一旁的护士闻言有些不知所措，雷赤诚见她在特护病房内还敢胡言乱语，连忙拉住她训斥道：“胡闹什么？在医院病房里要活鸡活鸭，成何体统！”
　　“如医生所说，这孩子再这样下去，到明天就会进入病危期，最多撑不过两、三天。而且一旦开始腐蚀内脏，神仙也没法救了。”杨荔枝直视着身高186公分、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头还多的雷赤诚，气势逼人：“你是要我现在占用他的抢救时间来说明情况呢，还是现在出去给我弄紧急治疗需要的东西？”
　　“照她说的做！”护士们尚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主任医生倒是发话了，“没什么体统不体统的，救人要紧！小董，你去后勤科那里找两个铁皮桶来，再要一包消毒用的生石灰；至于鸡鸭和狗，能麻烦两位丨警丨察同志出去买一下吗？我们暂时走不开。菜市场就在医院对面的弄堂里，周围的小马路上面还有几家宠物店。”
　　“说的没错，救人要紧！”萧扬也点头附和，“小雷，你赶紧开车去周围转转，按照杨小姐的要求把鸡鸭和狗买回来……如果实在找不到黑狗，就打电话给队里的工作犬繁育中心，叫他们马上送一只淘汰的黑狗过来！”
　　雷赤诚虽然不服气，但萧扬已发话，也只能依言执行。过不多久，雷赤诚便拎着一只活鸡一只活鸭，外加一条嗷叫不止的小黑狗回到医院。穿过大堂时所有病患和医护人员都对这名仿佛赶集归来一般的丨警丨察行注目礼，弄得雷赤诚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买到了。”将鸡鸭狗和自己都消毒完毕后，雷赤诚套着白大褂拎着三只活物低着头走进隔离室。这边工具早已准备齐全，杨荔枝递来一把手术刀，塞到雷赤诚手里，又把其中一个铁皮桶踢到他脚边：“拿着，往脖子上抹，干净利索些，注意别把毛和脏东西滴到桶里。”
　　“这事儿也要我来？”正郁闷着的雷赤诚闻言险些跳起来，“那你干嘛来着？”
　　“废话！我要是能下得去手还用得着你么？”杨荔枝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看了一眼雷赤诚手中呜呜低鸣的小狗，她眼中竟然现出不忍之色，飞快地转过头去。在场的众多医务人员平日里也都只解剖过人体，没动手宰过活物。见此情形雷赤诚也只得咬着牙心一横，在萧扬的协助下亲自动手，开膛放血。

　　日期：2012-10-13 23:02:00
　　鸡鸭狗的血很快都汇入一枚铁皮桶内，杨荔枝又将生石灰倒入另外一个铁皮桶，随后用饭盆舀起一碗鲜血，往其中撒了些枯叶的碎末，扶起男孩，不由分说便往他口中灌去：“喝下去！”
　　“太乱来了！”见杨荔枝不做任何处理便要让病人喝生血，雷赤诚和几名护士都急着上前阻止，却被萧扬和主任医生拦了下来。那男孩双眼迷蒙，并不开口，杨荔枝便捏住他的鼻子，迫使他张嘴将一整碗生血硬灌下去！男孩又咳又吐，好歹喝下了多半碗，杨荔枝扶着他平躺下去，没过一会儿，男孩忽然扶着床沿挣扎坐起，转身大吐起来。

　　“吐这里！”杨荔枝连忙把盛满生石灰的铁桶凑上前去。这一次男孩吐出的不仅仅是血和消化液，还夹带着许多黄色的浓稠液体，味道无比腥臭。
　　那些黄色液体一接触到生石灰便爆裂开来，有些溅出桶外，但马上就变成了黑色的焦炭。铁皮桶内浓烟滚滚，石灰味儿夹杂着浓烈的臭气，令人几乎无法接近。病房内除了孩子的呕吐声，石灰燃烧的嘶嘶声，似乎还回响着某种怪异的啸叫——就像是夏天里豪雨冲击窗户所发出的、那种微弱又连绵不绝的恐怖声响，不断回荡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和心神。

　　男孩吐了好一阵，终于在喷出一大团黄色积液后，无力地倒回到床上闭目休息，怪异的啸叫声也随之中止。杨荔枝走上前，查看了一下桶里的东西，又试了试孩子的脉搏，呼出一口长气：“可以了，性命暂时保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也跟着松了口气，但都有些将信将疑。这时，倒在床上的男孩竟然悠悠醒转过来，望了眼周围的众人，轻轻嘟哝了一句：“医生，我饿。”
　　“奇迹！”那名主任医生激动地眼圈泛红，冲上前狠狠地给了杨荔枝一个拥抱——要知道之前的四个病例在入院后，就再没有主动进食过。
　　“先给他喂些葡萄糖吧，内脏毕竟还是有些损伤。”面对众人钦佩的眼光和男孩明显好转的面色，杨荔枝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这只是紧急处理，等下我会再开个方子，煎服后每天让他喝下，可以彻底清理五脏六腑，大概七天后便能够康复……另外所有接触过病患的医务人员也要同样服用，你们站在和患者最为接近的第一线，这方子可以有效预防接触式感染……对了，这里最好马上打扫一下。桶里的东西绝不能跟皮肤有所接触，马上烧掉并且彻底消毒！”

　　“明白了！”这次不用主任吩咐，几个护士和护工便有条不紊地按照杨荔枝的吩咐迅速照办。男孩此刻也合上双眼，沉沉睡去。众人退出病房，经过全身消毒后除下隔离服。见识过杨荔枝的手段后，雷赤诚对之前的怀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咳嗽一声凑上前去，拍了拍杨荔枝的肩膀：
　　“咳咳，那个……现在可以说明一下，你刚才要的那些东西的用途是什么了吧？”
　　“鸭血催吐，鸡血壮阳，黑狗血辟邪，这方子叫‘三碧汤’，外加嘉草若干，是专治……”杨荔枝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雷赤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刚才那名主任医生正脱下口罩，走到病患家属跟前说明情况。
　　“是这儿的内科主任蒋春涵大夫。”雷赤诚向杨荔枝介绍道，“怎么，你们认识？”
　　“不认识，只是很像某人而已。”杨荔枝的表情又冷了下来，转过头去自顾自书写药方。

　　日期：2012-10-14 15:38:00
　　不一会儿，蒋大夫带着一对形容憔悴的中年夫妇走上前来，两人衣着朴素，皱纹中似乎深深铸刻着生活所带来的艰辛与压力。蒋大夫向雷赤诚和杨荔枝做了简单介绍，原来他们就是第五名患者——赵小威的父母赵卫国和姜秀萍。
　　两人之前已从蒋大夫那里听说了杨荔枝是特侦组请来的专家，并且刚刚救了儿子一命，这会儿见着本人，姜秀萍哽咽着便要朝地上跪下，给这个看来没比他儿子大几岁的姑娘磕头。
　　“诶，诶诶，大婶，别别……”杨荔枝连忙站起来，扶住姜秀萍，“要谢也该谢这儿的医生和护士，我不过是做了点辅助工作……现在您儿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您方便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谢谢，谢谢你……”姜秀萍抹了抹眼泪，在杨荔枝身旁坐了下来，“作孽啊，娃两天前还好好的，怎么刚来不久就成了这样呢？”

　　“两天前？刚来？他之前不住在你们身边吗？”杨荔枝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