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不大，两人没费多大工夫便打听到了赵小威伯父家的地址，那是位于镇东头的一处二层小院。杨荔枝和雷赤诚走近前去，还没敲门就听到院内传出的阵阵哭声。
　　怎么回事？雷赤诚狐疑地看了杨荔枝一眼，见她没有反应，便抬手敲起门来。院子里的哭声低了些，伴随一阵狗叫，院门打开，露出一张苍老悲戚的女人脸：“谁啊？”
　　“您好，我是S市特侦组的刑警，请问这里是赵小威的伯父家么？”雷赤诚亮出证件，“我们在调查一件特殊案件，需要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是小威的事儿啊，那进来吧。”那女人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转身朝内喊道，“她爹，先停停，S市里来人了，来问小威的。”看来，她应该是赵小威的婶婶无疑了。

　　女人将两人让进院子，甫一进门，雷赤诚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大的农家小院内，此刻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死鸡，足有五六十只，从刚破壳的雏鸡到羽毛油亮体态丰腴的老母鸡无一幸存，全部闭眼伸腿，一命呜呼。院子里的一条大黄狗围着雷赤诚转了两转，又回头看了看小山似的鸡群，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汪汪”叫了两声。
　　“五十多只老母鸡，两只公鸡，还有十多只鸡崽儿，一夜全没啦！”赵小威的伯父赵添业站在院子中间，手中拎着一只死鸡，欲哭无泪，“我打理了两年多的蛋鸡场，从几只小鸡子弄到现在……一下全完啦！”
　　“他爹，先歇歇吧，人家是为小威来的。”赵小威的婶婶田秀梅拉了拉丈夫，引着众人回屋里坐下，雷赤诚进了客厅，却发现杨荔枝没有跟进来——这丫头正蹲在院子里拨弄死鸡，不知在研究些什么东西。
　　“赵小威的情况，二位都知道了吗？”
　　雷赤诚转过头去，决定先不管她。赵添业点了点头，叹气道：“晓得，娃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刚到市里就听说得了什么怪病，第二天就进隔离病房了。娃前脚刚走，我的鸡也全死了……唉，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尽倒霉了！”
　　“赵小威离开之前，有没有表现出什么症状？请你仔细回忆一下。”

　　“没，啥症状都没，临走那天早上还吃了一大碗蛋炒饭，胃口好得很。”赵添业抱着脑袋想了会儿，摇头道，“警官，小威那孩子还好吧？不会……”
　　“放心，小威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很快就能出院……”“鸡是什么时候开始死的？”杨荔枝忽然推门进来，打断了雷赤诚的回答，“这样异常的集体死亡现象，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端倪的？”
　　“最早……应该是一个多月前吧。”赵添业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儿，“一开始是留下的‘埋窝蛋’都孵不出小鸡；后来，专门用来抱窝的两只老母鸡也死了……总之一个月里陆陆续续死了十来只，找镇上的兽医来看过，也没瞧出啥名堂。昨儿傍晚忽然所有的鸡都不吃食了，晚上‘咯咯’叫了大半夜，到早上就成这幅光景了，唉！”
　　一个月前，恰好是前四名患者集体发作的期间，这时间看来是对上了。雷赤诚转头看向沉思中的杨荔枝，很想问她之中的玄机，以及接下来该如何打算，但最终还是碍于面子没有开口。刚转头想继续询问赵添业，却见杨荔枝在给自己打眼色，示意出去说话。
　　日期：2012-10-22 22:34:00

　　“怎么了？”雷赤诚忙不迭站起身来，跟着杨荔枝走到院子里，“难道那些疳蛊是转移到了这些鸡身上？”
　　“嘘！庙堂之内不问鬼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杨荔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喝止了雷赤诚的口无遮拦，“今早才死，‘东西’应该还在体内，但是万一要让它们察觉到我们是冲着它们来的，难保不会提前扩散出去。”
　　“啧，说得跟真的似的，难不成它们还能听懂人话不成……”雷赤诚话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口，因为一旁护院的那条黄狗莫名开始狂吠——却不是冲着他们，而是院子里那堆悄无声息的死鸡。
　　“已经快中午了，它们的活动时间是从黄昏到午夜，我们的时间不会很多。”杨荔枝瞟了一眼垂下尾巴呜呜低嚎的黄狗，对雷赤诚道，“我留在这里防止提前扩散，麻烦你去外边买些东西回来。”
　　“……又是鸡鸭和黑狗么？”虽然杨荔枝使用的敬语令雷赤诚颇感受用，但一想到又是跑腿打下手的活计，他仍然是露出了不甚乐意的表情。

　　“不，这次是桃根皮、生麻子、雄黄和生石灰。”杨荔枝抚了抚黄狗耸起的被毛，那狗居然通人性一般，旋即躲到她的脚后，望着死鸡哀鸣不已，“能吃活鸡的‘东西’已经不怕‘三碧汤’，必须另换方子。我要的这些东西一般中药店里都会有，石灰则可以到附近的工地去要一些，尽量多拿一点，快去快回！”
　　“……知道了。”见杨荔枝神情严肃，雷赤诚也没心思再和她抬杠，跟屋主赵添业打了声招呼，便推门出去了。
　　待雷赤诚提着大包小包满头大汗赶回来的时候，赵家的后院里已经挖好了一个三米多深的大坑。死鸡堆在一旁，杨荔枝正和田秀梅一起，在坑边架起一口大锅，不知在煮着什么东西。整个院内都蒸腾着一股古怪浓郁的气味，并不好闻。
　　“怎么这么慢，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坐乌龟也够绕着镇子走两个来回了！”杨荔枝劈手夺过雷赤诚手里的药包，就地开始分拣，丝毫没有抚恤体谅一下“驾驶员兼外卖小弟”的意思。这让在外忙活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的雷赤诚气不打一处来：“说的这么轻巧，你倒是亲自出去转悠一圈试试啊大小姐！”
　　“没时间了！去，用这些石灰在坑底下铺一层。哎别都撒完啊，先用一小半，然后帮赵大叔把那些死鸡都铲倒坑里去，尽量堆在石灰中间。”杨荔枝凭着手感和眼里抓取着药物，加入嘉草，最后裹成一包统统扔进了“突突”翻滚的大锅中，与田秀梅一起搅拌起来。雷赤诚望了眼已经偏西的日头，只得暂时咽下闷气，与赵添业一起往坑中铺撒石灰，倾倒死鸡。

　　不多时，准备工作已经完毕，雷赤诚抹了抹满头的汗水，抬手向杨荔枝招呼道：“这边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干嘛？”
　　“人都退开点儿，这边也好了。”杨荔枝戴上手套，与田秀梅合力端起大锅移到坑边，从中舀出一大碗放到不远处的窗沿上，随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摘下手套扔到一边，“接下来的一切就把它当做特效电影，如果超出你们接受能力之外的话。”
　　“搞什么名堂！”雷赤诚早就对杨荔枝的故作神秘颇为不满，“能不能说明白点，别老是故弄玄虚地吓唬人！”
　　“没啥，既然你是个怀疑主义者，那我就让你眼见为实咯。”杨荔枝从口袋中掏出一柄削作剑形的桃木短杖，在手中拍击着大声道：“想不想看看活的疳蛊蛊虫是什么样子的？”
　　日期：2012-10-23 12:17:00

　　杨荔枝此话一出，坑中的死鸡忽然开始“蠕动”起来，起先只是胸腹略有起伏，渐渐地动静越来越大，死鸡的毛羽互相摩擦，竟发出“沙沙”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复活一般。杨荔枝甩手将剩下的雄黄粉末全部扬入坑中，这下好似捅了马蜂窝——原本还只是在死鸡体内活动的蛊虫立时从鸡的眼睛、口鼻、丨肛丨门中涌出，密密麻麻地掩盖了白色的石灰和褐色的鸡尸，整个坑底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土黄色，仔细看全是细若蚊足嗡嗡蠕动的黄色小虫！

　　雷赤诚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浑身发痒，然而更令他胆战心惊的还在后头——见坑底洒满石灰，爬出无望，所有的蛊虫忽然都汇集起来，扭曲盘旋着堆在一起，渐渐地竟变成了一条虫子：形若黄蛇，却有一对红须，六眼六足，满口利齿呈环状分布于圆形口器中，看起来分外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