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伤在身，实地练习几乎是不可能，肩膀上的伤口经不起反复，牵动一下缰绳，鲜血就要汩汩涌出。
　　汤姆婆婆苦思两日，也没有想出对策。
　　林宽心里却有了主意，虽然这个主意，可能让他当不了英雄，但至少可以活命。
　　围场的尖叫声越来越响亮，林宽知道面前的围栏即将打开，公牛一出，自己应该会像滚地葫芦般狼狈。
　　他本能地望向场上的斗牛士，那个中年男子也正在看着他，目光中似乎有些许怜悯。
　　不用思考，便知道他是英力找来的，具体会不会斗牛不得而知，但帮手是绝对没有可能。

　　林宽在心里暗自咒骂着英力，身后却传来拍掌的声音，一回头，真正骂曹操曹操便到。
　　英力得意洋洋地击掌：多么好的牛，多么好的戏，我这儿都快等不及了。
　　等不及不在看台上待着，怎么下这儿找晦气来了？林宽冷冷地回答。
　　晦气？你也自觉晦气？
　　哈哈，我劝你还是小心点，这牛可真是有点牛脾气，见着讨人嫌的家伙，唾沫和牛粪它绝不会舍不得的。
　　英力并不气恼，反而微笑着，伸手轻抚牛头，在牛的口鼻处稍作停留：的确，这样百里挑一的好牛，你死在他的蹄下也不算冤枉。

　　不等林宽反驳，英力已然拂袖而去。林宽顿觉有些莫名，以英力的为人，极有城府，不像好逞口舌之徒，今天缘何破例？
　　容不得他多想，身体猛然向后一颠，围栏的门大开，公牛疯跑出去。
　　场上顿时嘘声一片，原来那中年斗牛士吓得魂飞魂散，躲得老远，爬到围场的边栏上，抱得死死的。
　　林宽也顾不得多看，左突右冲的公牛野性大发，他无心恋战，也明白自己在牛背上绝对不可以久待，于是找了个空档，假装摔下牛。
　　虽然没有练习过，但他重心控制得很好，摔下来以后顺势在草地上面一滚，躲过了致命的牛后蹄。

　　他早就想好了，骑牛他不是高手，做斗牛士他还是有些经验。早一刻挨着陆地，总比悬空好。
　　公牛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敌人，转头直冲过来。
　　林宽拔腿就跑，公牛紧追不舍，他技巧性地绕圈跑，想使牛转移注意力，或丧失耐性。
　　但是很可惜，这只牛似乎有无穷的精力，丝毫没有半刻停歇。英力的确物色了一只“野牛”。
　　公牛的大角，坚硬却又尖利，数次都要触及林宽的后背，无奈间他往侧面扑倒滚开。

　　他希望公牛能暂时失去目标，能给他片刻喘息的时间。公牛的确一怔，环顾了一下，很快发现了他。
　　林宽只好迅速起身，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整个围场安静下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公牛追着骑手满场跑，没有人见过如此有耐力并且疯狂的牛。
　　大家都为林宽暗自焦急，唯有看台上的英力得意洋洋，他望着娜嘉轻笑起来，娜嘉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
　　没有谁比林宽更着急的，没有什么比被一只“野牛”追逐，却束手无策更让人绝望。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断的绕圈跑令人眩晕。

　　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心跳速度也慌乱起来，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肺部，因为缺氧，几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终于，背部尖厉地疼痛起来，他被牛角挑得飞起来，然后猛然落入草场，翻滚了几个跟斗。
　　疼痛使他几乎要叫喊起来，全身的气力在刹那间涣散，他再无力动弹，只能任由公牛一步步的靠近。
　　也许是因为知道猎物已无力反抗，公牛稍稍放慢了脚步，林宽紧张地盯视着它。
　　它的眼睛血红，怒气冲天。呼吸非常急促，口鼻之间冒着白沫，似乎还有些许白色粉末在若隐若现。

　　林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却又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这只牛为何如此疯狂，对待其它公牛的技巧，在它面前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其实除了比其它牛膘悍以外，它并无任何特殊，不过在上场之前，有人下了药——应该是类似兴奋剂的药物。
　　是英力，手段的确高明，那看似不经意的抚摸，却暗藏玄机。
　　然而现在明白，一切都太晚了。

　　牛在渐渐逼近，围场里的人也在为他纳喊：起来，阿瑟斯，起来，阿瑟斯，加油……
　　他努力挣扎着，却动弹不得，后背的伤口撕裂般疼痛，应该是后心被袭中。
　　他知道再作任何努力也是徒劳，忍不住绝望地望向天空。
　　是极其晴朗的一天，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上，变成明晃晃的光圈，汗水从额上淌下来，和泪水一起渍痛他的眼睛。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毙命。却又不得不认命。
　　他只有咬着牙，紧闭着双眼，等待公牛的最后一击……
　　日期：2008-2-22　11:00:31

　　第三节 机遇
　　一、二、三……他在心里默默数数。
　　不知道是否因为过于紧张，牛的脚步声，在喧嚣的围场上面，竟听得如此清晰。它的呼吸，似乎也无限放大。
　　距离一秒秒地缩短，它离他如此接近，随时他都可能一命归西。
　　但是突然，他听见一个闷重的声音，某个东西，重重地摔在草场上，激起厚厚的尘土，击打在他的脸上。

　　林宽本能地睁开眼睛，却不敢置信。
　　就在他身旁，公牛侧躺着，全身抽搐，大量白沫从它口鼻处冒出来。
　　林宽看着它，突然感觉有些怜悯，虽然一秒之前，他差点被它送上西天。
　　但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灵死亡，他眼中却忽然有泪。
　　若不是因为他，英力也不会对牛下药，这牛也不至于癫狂而死。

　　几个武士把他抬了下去，围场又欢腾起来，但他已听不清大家在喊些什么，他的肩膀，他的后背都在血流不止，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两天以后的夜里。一睁眼，便看见娜嘉，她倚坐在床边，正在打盹。
　　他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感动。
　　也许是因为打盹的片刻做了恶梦，娜嘉惊醒过来，看见他，兴奋地：你醒了？
　　发现林宽冷淡的目光，她忍不住问道：不是失忆了吧？

　　林宽淡淡地：没有。
　　那你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怎么，我不过是个利用工具，高不高兴并不重要。
　　你在怪我？
　　别假惺惺了，我若是死在斗牛场上，你也不会掉半点眼泪。

　　娜嘉还没有回答，汤姆婆婆却进来了，在旁答腔道：臭小子，小姐这两天不知道多担心，你还……
　　林宽愤恨地：得了，你少胡诌……
　　汤姆婆婆生气道：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你……
　　住口，你出去！娜嘉喝止了她的话，汤姆婆婆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娜嘉叹了口气，望向林宽：计划进行到现在，我绝不容许前功尽弃。既然让你上场，我就能确保你不死。
　　确保？怎么确保，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你所谓的确保。林宽冷漠地问道。
　　我问你，牛怎么会死的？
　　英力对它下了药，癫狂而死。

　　不错，英力的确是下了药，却不是致命的原因。
　　林宽犹疑地：那是什么？
　　是毒，我对牛下了毒。
　　下毒？
　　是一点轻微的毒剂，原本对牛的伤害并不大。娜嘉胸有成竹地道：但如果有人给它服了兴奋药，它狂跑不止的话，就会毒血四窜，毒气攻心而死。

　　林宽忍不住问道：你早料到英力会动手脚？
　　娜嘉点点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一旦有人威胁到他的位置，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林宽不禁露出佩服的神色：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但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忙。娜嘉轻皱着眉头，忧郁地望着林宽，声音也极其温柔。
　　林宽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却还是硬下心肠：不，我再不想斗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