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个小箱子……里面、呃，周围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嗯，长官，不会是个梦吧?”李寒山比划着箱子的大小，大概一尺长半尺宽，眼睛里出现不可思议的亮光，脸上的肌肉扯动着。

　　“嗯，你被人装进了一个箱子?对吧?”
　　“嗯嗯，不对，是几个黑影——”
　　“当时你在什么地方?”
　　“这个……这个，不是在雨花台么?我们炮位上啊!唔，想起了……天上有一根金线，好像天门开了!是的，天门打开了!”
　　“天上有一道门?打开了?”陆少尽量顺着对方的思路提问，以引导对方的回忆。

　　但李寒山却涎着嘴皱着眉头不说话了，显得十分沮丧，好像回忆不起来了。陆少校点起一支香烟，把咖啡杯往李寒山面前推了推，“天上打开了一道门是吗?能描述一下这道天门的形状吗?”
　　李寒山使劲咬着嘴唇，喝了咖啡后好像情绪稳定了一些，“就是一道大门，在天上……门边有一根金线……唔，很长的金线，从云里扯到地上……我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日本人的坦克……”
　　“为什么说是最后一眼?”
　　“嗯，然后、然后我就眼前一黑啊，掉进那个箱子了——”
　　“你认为自己是掉进了一个箱子，对吗?”

　　“让我想想——”李寒山望望陆少校又望望我，陆少校递了支香烟给他，可他抖得擦不燃火柴，我马上帮他把烟点上，他紧张的吸着，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完全陷进记忆的迷雾，半晌，嗫嚅道，“箱子上好像有字……那是啥字哩?是洋文?”
　　真是个箱子?居然还有字?我和陆少校一听大吃一惊。我可一直以为李寒山所说的箱子应该是灵魂状态下的幻觉，如果还有文字就不那么简单了，难道他真的被装进了一个箱子?陆少校朝我看一眼，见我握着笔惊讶得忘了记录，就在我桌面上敲了一下，把笔记本推到李寒山面前，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把笔递过去。“能画出来吗?”陆少校盯着李寒山。

　　李寒山粗糙的大手抓过钢笔，笔尖对着本子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自言自语道：“嗯……像个圆圈?”他艰难地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圆圈，又在后面写了一个弯弯扭扭的字符，接着又直起腰望着天花板翻白眼。
　　我和陆少校几乎是同时把手伸过去拖本子，只见圆圈后面一个阿拉伯数字的“2”，我叫道：“02?这不是啥编号吗?”
　　陆少校盯着那两个字还没有开口，李寒山又把本子拖了回去，把0字左边那根线竖着描了两下，进行修正，陆少校说：“D2?”
　　李寒山又在旁边画出了三个字符然后把笔往本子上一扔，松了一口气说：“你们给认认，就这些了……”
　　本子一调过来我和陆少校就倒吸一口冷气：JSC?
　　日期：2012-11-8 11:15:00

　　22
　　李寒山自述，战场癔症发生时，自己被装进了一个箱子。
　　那个箱子上面印着：JSC，D2!
　　“难道去了日军总部?”我失口叫道。陆少校盯了我一眼，不像我惊讶得连脸色都变了，他把手指扣在这几个字符上面，不动声色地盯着李寒山，“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们的?比如这个……这个箱子，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沉默良久，李寒山摇摇头。

　　“好吧。后来是怎么从箱子里出来的?”
　　“……还是一根金线。”李寒山估计头都想痛了，表情十分痛苦。“先是一根亮光，越拽越长就变成了一根金线，很多白影在下面晃来晃去，也有些影子是黑的，对面好像在放电影哩——”
　　“什么?放电影?”陆少校皱着眉头，被李寒山的描述给搞懵了，“难道是《火烧红莲寺》?”这是当时一部很火的电影。陆少校提起它无非是想调侃一下，很显然，李寒山能够回忆起的东西实在变形得厉害，对我们来说比猜哑谜还难，没什么价值。陆少校嘴上这样调侃，脸上却不动声色。看来他好像觉得该结束这次聆讯了。
　　于是我点起一支香烟翻看前面几页，看有没有记漏掉的地方。这时，忽觉李寒山突然目光大变，直端端盯着我肩头，我心头一惊，马上就感到背后一股阴寒，眼角余光瞄到肩膀上有东西在动，扭头一看，一对寸把长的黑色的触须正悄无声息地从背后伸上来。我心头格登一下：“蜈蚣虫?”
　　马上吓得不敢动了。
　　我最怕蜈蚣虫。

　　我们屋子后面就是密林，教堂的建筑也十分古老，加上野战医院办起后，这里的血腥味特别浓，旮旯里头爬出只蜈蚣来也不奇怪，只不过这只蜈蚣看上去特别大，光是触须就一寸多长。陆少校顺手把桌子上的报纸卷起来想帮我打掉它，可一抬眼眼光就跟李寒山一样直了——
　　日期：2012-11-8 13:49:00
　　根本不是什么蜈蚣，爬到我肩膀上来的是一只连《百科全书》上都没有记载过的大概三寸长的生物，前面一对触须，有一个牛头马面，后面像泥鳅一样的身子，但尾巴却是鱼尾形的分岔，不，准确说是三爿分岔，而且很肥硕，浑身发出鱼鳞状光斑，触须下面的眼睛则是一对圆圆的黑点，没有瞳仁，甚至连眼眶也没有，就是平滑的皮肤上有两块碗豆大小的黑斑，霎眼一看应该是眼睛，嘴巴则是牛嘴一样的，粗大的鼻孔呼呼吐着阴冷的白气，那两根触须像两只灵活的前爪一样在空中试探着，抓扯着，前端位于脖子后面不远的地方伸出两根手爪，像鸡爪一样蜷曲着……在我们瞪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它已经毫不在意地掠过我的腮部，一下子蹦到桌子上，然后蹲伏下来回头朝我张望。李寒山失声叫道：“小龙?”

　　“真的很像龙!”陆少校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吓得退了一步。
　　我心头一蹦，立刻发现自己却好像被冻僵了似的被粘在了椅子上无法动弹。就在这时，窗边桌子上突然一声叹息，放在窗台上的玻璃瓶砰地掉在地上摔碎了，我们一惊，回头便见窗边那个小桌上的纸女人手臂一挥，弹出一个金星朝那奇怪的“小龙”飞来，嘭一声砸在“小龙”脑顶上，声音居然是金属脆响，“小龙”的两根触须马上向内蜷曲，试图去抓那个粘在脑门顶上的金星，但那个金星一粘上它的头顶马上就化掉了。而小龙则一下子被抽筋剥皮一样浑身一个激凌，肥硕的鱼尾叭叭在桌面上拍打了两下，紧接着又是呛然一声脆响，纸女人的第二颗金星又弹了过来，这一次没有打在小龙身上而是在它附近啪一声消失了，桌子上就像有一颗微型丨炸丨弹爆炸了似的，一道小型白光猛烈闪过，接着便是一股灼热的黑色气浪在小龙头顶上呈碟形炸开，朝周围辐射开来，中心位置一股蘑菇形黑烟冲起一尺多高，我们三个都控制不住的摇晃了一下身子。——我在叙述时花了这么多笔墨，事实上就是三秒钟内发生的事。

　　那股气浪一冲到我身上，被冻僵的感觉马上消失了，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退到墙边，因为退得很急椅子都给绊翻了，我一边跳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那张桌子，只见木头桌面竟然漾起一圈水浪似的余波。过后我们总结，那可能是气浪扩散时产生的错觉，总之木桌子似乎柔软的浪了一下，陆少校和李寒山两个离桌子最近，摇晃的身形还没有停住马上又被另一股来历不明的力量给冲撞得趔趄了一下，惊恐的李寒山本能的伸手一把扯住桌子角角，只见一条长长的蛇形阴影从他脸颊边掠过，往墙壁上窜去，然后紧紧贴着墙壁飞快地窜到门框上，从门缝里哧溜一下消失了。

　　日期：2012-11-8 22:05:00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