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阿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说：其实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银行的。阿妹面不改色：我们只是网友而已，你想信就信，不想信我也没有办法。他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更相信，你不是银行的。阿妹说：我是不是银行的又有什么关系？大家谁也不求谁。你是大款，我也没想傍你；我是银行的，你也没想来找我贷款。计较这个问题没意思，合得来大家做朋友，合不来大家最后一次见面。阿妹一下子板起了脸，把酒杯狠狠往桌子上一顿，酒一下子泼出来一些。他心疼地大叫：小心点！阿妹狠狠地说：我真的要好好考虑大家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然后飞快站起身来，拿起手袋风一般地开溜。一边溜一边还听得见他在后面叫“哎，哎，等一下，等一下！”

　　阿妹出了酒店就一边开车一边给我打电话，一个劲儿地说“哎呀笑死啦，至少花了他一千多呀”，我还没有从与S的纠缠中完全清醒，有气没力地回答说：一千多而已，你笑死了可不值。阿妹说，主要是他点红酒和阿妹开溜时的表现让人大开眼界，真担心他老人家今天夜里会不会心脏病发作。我没说话，阿妹感觉到我情绪不对，问我怎么了。我说，很累，很没意思，这件事情以后不想再提了，过去就过去了。这么纠缠下去没有完的。阿妹也说是，这样的人渣，让他吃点小苦头算了，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跟阿妹的电话还没打完，电话里就响起提示音，有新电话进来，一看，是他的。就让阿妹先挂机，等会儿我再打回给她。
　　他一句废话没有，上来就问：跟你打听个人。我问是谁。他说，就是那次早茶你遇到我时，和我一起早茶的那个朋友。我说，既然是你的朋友，你怎么又来问我？他说：现在什么叫朋友？我想多了解一些。我问：你想了解什么呢？他说想知道她在银行负责什么。我说：我的工作不直接跟银行打交道，我也是偶然见过她几次，听同事说她是银行的。他说：我记得你说过她是财神，你们都要求着她。我说：这话也是同事对我说的。他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过一会他说：那个项目，两个月内你必须给我拿下，我手下一帮人等着吃饭，拖不起。我说：你这么说我压力可太大了。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我提了建议，人家也不一定决定的。他说：你有两条路。第一，帮我拿下项目；第二，给我引见负责老总。你选择一条。为了这项目我花了多大心血你是知道的，我是生意人，最看不得钱白白地打水漂。我说：我只能努力争取，不能保证。他说：我能保证，这件事你如果还跟我玩花样，我所有的损失都会在你身上找补。

　　日期：2005-07-26 10:49:03
　　四十四
　　我告诉阿妹他的电话的内容，阿妹有些紧张，连声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一下子想不好，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束手待毖。阿妹说，那就只能主动出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致命弱点，一着制敌，让他永远没有还手能力。我说，想起来真有些荒谬，不过一个网友而已，不过一次网恋而已，发展到现在，竟然要刀对刀来枪对枪。也许当初我该咬牙认了、默默走开？阿妹说：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说别的也没用了。如果他真是为了要项目而接近你，恐怕你也很难默默走开。我无语。阿妹说：别怕，有我呢。我自己开公司我知道，现在哪家公司没有问题？让他后院起火，看他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我几乎一夜没睡，脑子里昏昏沉沉，转来转去全是关于他的事。我不可能建议他的公司来做这个项目，从我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来说，绝对是引火烧身，因为他的公司有太多问题，不久就会暴露。从道义上讲也不能，他拿到这个他实际上根本做不了的项目，只会再去骗人，骗银行贷款，骗股东……骗网络上的更多女孩。引见老总给他也不行。老总只要一见他，就看得出他是什么人，不会把项目给他，而他呢，则可能最后恶心我一把，向老总把我和他曾经的故事和盘托出，包括那一万块钱。我仍然会十分被动。

　　他已经那样威胁我了，除了像阿妹说的主动出击，我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孤军奋战是不现实的，但是有两个人可以帮我，S，阿妹，一内一外。阿妹是不成问题了，关键在于S，刚刚节外生枝地上演一场感情戏，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他会记我的仇，也许他会提条件……不过，如果我不能把自己给他而能给他别的补偿，他也未必就不接受。也许，他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坏。

　　天一亮我就给S打电话，他还挺高兴，以为我让他来接我上班。我语无伦次地说“不是”，是有事想找他帮忙，即使没有昨晚那件事，我也一直想找他帮忙，希望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大家仍然还是好朋友。他问：还在你们公司咖啡厅？我说对，我上午跟公司请个假，有事想好好跟你谈谈。
　　见到S，他倒是神清气爽，反而笑我：气色好差，是不是没睡好？
　　我有些不自然，先说：昨晚的事，对不起。
　　他说：算了，过去就过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我心中有一些失落。是啊，成年人。
　　他问我有什么事。我其实一直也没想好该从何说起，最主要的是，我一直没能放下对他的戒心。从他跟我约会而瞒着老男人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可那是他没有在我这里碰壁的从前。经过了昨天晚上，他还会把天平向我这边倾斜吗？
　　倒是S慢悠悠地先问我：是不是那笔捐款的事？我吃惊地看着他。他说：我们一开始交往，你就很关心这件事。我想也许你还在关心。我有些羞愧。原来在他眼里，我的友谊同样带着目的。他说：那笔钱董事长已经同意放下来了，我经手办，这一周内就可汇出。我没说话。他笑，说：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摸透你在想什么，没摸透你到底是希望我们捐还是不希望我们捐。今天大家既然坐在这了，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实说了吧。我能帮上你什么，一定尽力。我沉默了一会，努力控制住情绪，说：我跟你们董事长，是在网上认识的。S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了一句“怪不得”，我们就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S问：你直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说：希望你扣住这笔钱，两个月内不要放。
　　S说：这很容易，只要在汇出的时候稍微做一点手脚，钱就会被打回来。
　　我说：如果他催问这件事呢？
　　S说：两个月很快会过去，拖上一次两次的不难。不过我想知道，两个月后你希望这笔钱放下去吗？
　　我说：是，两个月后可以。
　　S想了想，笑说：也许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是我建议呀，如果你这两个月内不希望这笔钱下去，你就应该让它永远都下不去。

　　我说：那怎么行？那么多孩子等着上学呢，我怎么能干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