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我努力镇定地问,虽然心里充满了震惊,但是我不想表露出来,因为那样会显得我愿意帮她的诚心不足。
“我想报仇,但我的力量太渺小了,我无法亲手将仇人绳之以法,虽然你能帮我达成心愿,但我想要用我的脸,来做我的事,所以,想让你换上我的面容,帮我来做这件事。”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虽然,我貌不足以倾城,姿不足以惑众,但,自己的容颜,总是热爱的,就这样漠漠地失去,从此的喜怒哀乐,堆积在的,始终是另一张容颜,我的心底里,多少有些忧伤。
“如果为难,便就算了,只当我这番话从未曾出口。”说完,她又继续向前行去。
看着她曼妙玲珑的身影在细雨里飘然举步,一袭锦绸披风已被雨丝浸湿,不再粉如春桃,只如残花般的萎冷,我心中怜惜暗生,我走到她的身侧,问:“怎么换?什么时候?”
“我听说城东破庙里有一位老嬷,熟谙此道,待会容儿回转,我让她再去王府通禀,请求明日进见,然后我们即去城东破庙,明日去王府的人,便是你了。”
“你的仇人在萧王府?”我问。
“是。”她的回答很平静,语气里没有任何的起伏。
“如若我此番没有再来,你我没有重逢,那么你会如何进行今日去王府的计划?”我又问。
“我听说城东庙中有位老嬷深谙换容之术时,曾经想过要找到你,但我后来放弃了,我本想拼上一拼,自己去做这件事,但天意要成全我,让你适时地出现。”她平静地说。
“为什么后来不再做乞丐,而沦落青楼,是否,也是报仇计划的一部分?”我在她的身侧边行边问。
“是。我做了一年的乞丐,隐姓埋名,垢身陋巷,不想被他们发现迫害,后来,我发现,如果我一直做乞丐,我除了可以卑微地活下去,就别无他能,我永远不会有报仇的机会,所以,我遁身青楼卖艺,并凭借姿色与琵琶技艺,迅速窜红,成为万红楼的花魁。”
“萧王府什么人对你感兴趣?你的仇人?”我看见容儿正自前方迎面行来,便急忙脱口问出这一句。
“是。他喜欢听琵琶曲。”她说完,也见容儿迎面走来,便闭口不再言语。我便也停止了追问,只在飘忽的雨丝里陪伴着她默默前行。
当她又交待容儿前去萧王府通禀,说她今日身体不适,想去城西庙中进香,明日再去王府时,容儿的脸上有了一丝不耐烦,但她依言前去,没有出声相违。
然后,我们去了城东郊野的破庙。
日期:2006-10-25 18: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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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夜晚来临时,我们坐着雇来的马车,到了城东偏僻的破庙。
当她付完了银子,拉着我步上破庙的台阶时,我问她:“你夜不归宿,万红楼不找你么?”她微微的笑,一丝苦涩的幽叹在唇间轻泄,她说:“我进身万红楼,没有要老鸨一两纹银,我所挣的,也没有私留一钱,她知道,我不会去往别处,万红楼是我唯一的归宿。”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问。
“在万红楼,我叫欢颜,我以前的名字,已经被我自己的记忆埋葬了。”她说。
“以后,我就是万红楼的欢颜?”我问。
“不,只是明天。杀了他以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她拉着我的手,推开了那扇破败飘摇的木门。
一支微弱的的烛光映照下,一个白发如霜的老妪,盘膝端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双目紧闭,衣衫破烂,形同木雕。
“小女子欢颜叩见嬷嬷,恳请嬷嬷帮我二人换容,如蒙圣手成全,欢颜感激不尽。”欢颜说完,蹲身下去,深施一礼,我也随她向着那个老嬷躬身施礼。
老嬷的眼睛微微地睁开一条细缝,在如豆的烛火之下,她眼中的光芒如电火突现,炯然闪烁。
“为何要换容?”老嬷的声音低沉有力地问。
“因我自知姿色泛泛,貌不出众,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亦想变得倾国倾城,一颦一笑百媚丛生,便央了这位姐姐将她的美丽容颜换与我。”我抢在欢颜的前面,回答了老嬷的问话。
“小姑娘,别跟我玩花招,我喜欢听实话。”老嬷的声音冷凛而威严。
“嬷嬷!”欢颜跪在老嬷的脚下,眼中热泪双流,“小女子有不得已苦衷,可叹冤仇深似海,双手却无缚鸡力,不得已才请求这位执剑女子帮忙达成心愿,换上我的面容,帮我手刃仇敌。”
“说。”老嬷的眼睛闭了起来,似乎准备听一个长长的故事。
我沉默地站立在一侧,听欢颜讲述她不叫欢颜的时候,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那些改变了她的一生的故事。
“我原是相府千金之躯,锦衣玉食养深闺。”欢颜的这一句话说完,我不禁怔了一怔,虽然我一直猜她的出身应该不错,但我没有想到她的出身这么好。我低眼看了一眼老嬷,她端坐蒲团之上,双目闭合,面无表情,似乎昏昏欲睡。
“从来谨守女训,深居绣闺,足不出户,容不示人,除了至亲近眷,便没有什么人见过我的容颜,家父常言:女子生得倾城貌,只恐苍天妒红颜。”欢颜的目光飘忽起来,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日期:2006-10-26 10: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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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年,随母进香护国寺,在归途中,天降大雪,风掀动轿帘的一瞬,见一落魄书生背着书篓,蹲身街角,衣衫单薄,面黄肌瘦,想来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回府后,一直记挂他在风雪中萧瑟的样子,便差了近身侍女烟烟带了些银两去往街巷,悄悄赠送予他。”
“时隔不久,他皇榜高中,官拜状元郎,差人求见相府,重礼下聘要求迎娶千金,家父家母喜不自胜,以为嫁女得一如意郎,不想迎娶之日他却指鹿为马,说烟烟才是相府真正的千金,烟烟摇身即成状元夫人。”
“未待家父澄清事实,圣旨陡下,封烟烟为公主,皇上主婚嫁与状元郎,众亲见此状,纷纷倒与一旁,跟着状元指鹿为马,二老不敢有违圣命,只得将烟烟作为小姐嫁出相府。”
“三日后烟烟回府省亲,赐我剧毒鹤顶红,母亲冒险以丫鬟替死,将我悄悄送出相府,让我隐姓埋名,远避他乡,但,一个弱质千金如何行走尘世,躲避伤害?我唯有乔装乞丐沦落街头。”
“思念白发爹娘,怀念从前生活,想不到我一片善心帮他,却遭受如此杀身祸事,想起他恩将仇报,翻脸无情的面目,心中便有怨仇难解,如今他已官封萧王,想要接近他实施报仇计划难上加难,所以我又堕身青楼,以琵琶曲名振万红楼。”
“苍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要召见我,但我毕竟弱质之躯,遍身藏刀也只恐无济事,正踌躇间,遇到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位姑娘,她仗剑在身,想来必是身怀绝技,所以请她帮忙代为寻仇,但我想要以我的面容,去手刃我的仇敌,所以,恳请嬷嬷相助,为我们换容。”
欢颜叙完,脸上已是泪痕遍布,我静静地立在一侧,默不作声。老嬷的眼睛微微睁开,一声轻叹,然后说:“世间最为风月情事难惹,顿生多少爱恨悲欢。”
老嬷颤颤地站起身,我这才看到,她的身材矮得出奇,似乎双腿各断了一截。她挥手让我们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然后转身蹒跚着走入佛像旁的布幔里。
我悄声问欢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是。”欢颜幽幽地说。
“为什么选择相信她?你不怕说出你的身世,对你不利?”我轻声问。
“不。总得要有应该相信的人,对谁都不相信,我们就没有了机会,就像我对你,一直相信。”欢颜说完这句话,我忽然在心底里钦佩起她的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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