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从布幔后钻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木盆,盆里堆满了细碎的冰块。她说:“姑娘们,我现在为你们换容。”
日期:2006-10-27 18: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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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悄悄地勾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唇边有一抹欣慰的笑容,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老嬷在欢颜的脸上覆上一层薄纱,然后将木盆内的碎冰一小块一小块细致专心地堆放上欢颜的脸庞,然后,我看到她封住了欢颜的穴道,欢颜陷入昏睡状态。
当老嬷端着木盆内剩余的冰块转向我的时候,我的心里无法自控地有些紧张,我们,就这样地相信一个荒效野庙的残疾老嬷,将自己如花一样初初绽放的容颜这样放心地交付给她粗糙颤抖的手么?
“会……有危险么?我是指,会不会换容不成功,两个人都毁容?”我问出了这一句,问完以后,又有点后悔,因为我知道这样的一句话,对于一个做这样的事情的人来说,是一种怎样的不信任。我承认,我无法做到像欢颜那样的,对换容报仇不顾一切,不惜任何代价。
“小姑娘,来之前你应该想清楚,但已经来了,我也同意为你们做了,那就请不必再多虑了。闭上你的眼睛。”老嬷低沉着声音说。
当她粗糙的手指抚着薄纱覆上我的脸时,我感受到了她手指上的力道,有着阴沉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笼罩在我的脸庞上,然后,我感觉到面颊的冷,小小的冰块正经由她的手向我的脸上堆积。
“为什么要用冰?”我无话找话地问,想以此抵消一些内心隐约的不安。
“为了不让你们疼。从活人的脸上扯下面皮,总归会有血淋淋的疼痛,但从冰镇的人脸上扯下面皮,你们不会有太疼的感觉,也不会流血。”老嬷的回答平静而漠然。
我伸出右手,想要摸一下自己的脸,感受这份冰凉的真实,因为一夜以后,这张脸就再也不是我的,但我的手尚未触及我的脸庞的时候,被老嬷出手制止。
她的手冰凉而枯瘦,没有丝毫温热的气息,像生铁一样的钳着我的手腕,继而,她猛地一撒手,一把将我从地面拉坐起,厉声问道:“你是魔影宫的人?”
“是。”我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惊骇,努力镇静地回答。我想,她不是个凡人,因为她能触摸到我臂上的魔筋。
碎冰一块一块地掉落到地面上,发出精致脆弱的声响,我轻轻地扯掉脸上那片湿漉漉的薄纱,然后在阴暗模糊的烛火下,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老嬷震惊的脸。
“敢问嬷嬷,与魔影宫有何渊源?”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没有。”她怔怔地摇了摇头,然后直愣愣地盯着我的脸,说:“你怎么会来到凡土?二十年之约已过,魔界弟子应该已尽数死在了神者的剑下,你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凡土?”
她低语喃喃,似在问我,又似在自问。
日期:2006-10-28 13: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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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件事?”我注视着老嬷的眼睛,定定地问。
她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欢颜,说:“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我决定帮那位姑娘换容了,我就要让她达成心愿。你快躺下去,我要继续了,时间耽搁得久了,她的面部血液会被损坏,换容会失败。”
听老嬷说得那么严重,我心中万千疑虑与好奇也只得暂且放下,静静地躺下身去,闭上了眼睛。
冰块重新一点一滴地冷冻了我的容颜,然后我在老嬷的指尖下,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醒来的时候,看到木格破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支离破碎,灰尘在明亮的光线下兀自飞舞。我扭头看身侧的欢颜,她睁着眼睛,出神地盯着破落的庙顶上垂下的灰布条幔,眼泪清澈地流在眼角。
“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了?”我轻声问。
欢颜转过头,看着我,然后,我就看到了,我的容颜,在欢颜的脸上,她的脸与我的脸一模一样,除了眼神不是我的。我想,欢颜也一定发现了,她从前的容颜,已经生长在了我的脸上,因为我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怔然。
一切就这样结束,又这样开始了,我们拥有了另一张容颜,我们从此告别了从前的自己,以及曾经属于自己的,那张熟悉的容颜。
脸上没有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任何的血迹残留,一颦一笑皆自然从容,仿佛这两张面皮本就生长在这两个人的脸上。老嬷的换容术登峰造极,神奇非常,我知道,她不是凡人,她是属于凡界以外某一个域界的女子,所以,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样的一件事。
离开的时候,破庙遍寻不见老嬷,而欢颜急于实施报仇计划,我唯有随她匆匆离开破庙,赶往萧王府。
我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内执卷阅读,我站在门边,看着他长长的背影,微微地轻咳,我说:“小女子欢颜叩见萧王。”
他转过身来,眉宇间充满自负与不屑,他说:“烟烟一直说你没有死,你果然没有死,我听说万红楼的欢颜姑娘琴艺高超,一曲琵琶音几疑是仙律,却原来是你。只是鸾歌,你一个相府千金,怎么竟去了青楼作妓了呢?”我看见他唇角的那抹讥诮的笑容冷酷而残忍地扩散开来。
“王爷,我是万红楼的歌女欢颜。”我低眉浅语。欢颜交待我,不要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
“鸾歌也好,欢颜也罢,我都识得你,你现在只是我手心里的蚂蚁。”他轻蔑地说。
“你明知我才是相府千金,却为何良莠不识,恩将仇报?”我终于忍不住,轻声出言斥问。我现在明白了欢颜为什么会恨他,这样的一个男人,是真的很让人厌恶生恨的。
日期:2006-10-29 10: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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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恨你这样的高傲小姐,自以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就了不起,就瞧不起我这样的穷书生,你以为你华服大轿我破衣落雪会是永远的么?现在我是萧王,你成了青楼歌妓,哈哈哈,你有什么感受呢?”
“为什么这么恨我?若不是我赠你银两,你此刻也许早已冻死街头,做不了日后的状元,更成不了今日的萧王,你不知恩图报,却以怨报德迫害于我?”
“你瞧不起我,只有烟烟,这个仆女奴婢才有同情心,她偷你的银子赠我,让我赶快离开那条街巷,因为你说看到我恶心,烟烟怕你会驱逐我,烟烟希望我金榜题名之时不要忘记她。我做到了,我考取了状元,我要娶她,但我与你开了一个玩笑,我假意下聘相府要娶府中千金。我要让你沉入地狱,万劫不复。”
“我以新科状元、天子新宠的身份向皇上奏请迎娶相府千金烟烟,我说她知礼识体,温顺贤良,是我理想的佳侣,皇上心血来潮册封烟烟为当朝公主,下嫁新科状元郎,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但正因如此,你的父母怕违抗圣旨,不敢多言,我和烟烟的婚礼毫无阻碍地举行了,烟烟由奴婢成金枝,而你这个深闺金枝,只能永远地陷入黑暗。”
“一个这么庞大而可怕的阴谋,你就没有想过要证实一下,那些银子到底是烟烟偷的,还是我让她送的?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出自我的口中?你就这样的,为她的几句话,颠倒乾坤指鹿为马?你不觉得你很愚蠢?”我冷冷地责问,心中充满了悲愤,原来,烟烟才是最可怕的人。
“不,我不问。风雪之日,你华丽的轿子浩浩荡荡地经过我的身旁,风掀动你的轿帘,我看见你的脸,生有倾城之色,但你的眼神,漠然而冷静,没有丝毫的温度,你甚至没有让我再多看一眼,就拉上了轿帘。”
“我发誓我要努力考取功名,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第二眼,烟烟的话,更让我无时无刻不在激励自己,要做个人上人,要让你不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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